她要房租。 “我不好空手来问你要房租的,胡萝卜就当是伴手礼吧。” 他的逻辑无人能打败。 她想说互联网时代转账很便捷。 他却站在那黑黢黢的影子下,拿出个码让她来扫。 “我这人喜欢当面交易。” 桑未眠只得转过去房租。 “杨老师嘱咐你吃药。” “还有胡萝卜,水果胡萝卜,贵着呢,你别浪费了。” 他说了许多,桑未眠记不大清楚了。 她只是盯着那袋胡萝卜,眼眶被楼下的路灯熏的酸酸的,在那儿盘算着他回来之前,她是不是能把这袋胡萝卜吃完。 那袋朴实的胡萝卜和他从前的人设相差太远。 桑未眠猜那可能就是因为现在的她介于家人和朋友之间的一种身份。 那种身份不需要出门前的周全打扮和约会时精挑细选的一束鲜花。 他们的关系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。 桑未眠偶尔在深夜电台里听到过,人们都说当一对昔日的情人再次相见时,他们没有歇斯底里的抵抗和口出恶言的伤害,相反,他们能坦然地面对对方,说起过去的时候波澜不惊,风淡云轻,那说明此刻的他们,都已经将过去遥遥忘记,终于归成人群中普通的错过的两个人。 那普通的、错过的两个人听起来有些伤感。 桑未眠觉得,按照现在的情况,她和顾南译或许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依旧频繁的见面,做陌生人是不可能的了。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,她感受到了顾南译对她的照顾。 她想的是,未来很长的人生路上,如果他需要她的支持和照顾,那她也一定不会吝啬自己所有能给与的力量。 不管是作为朋友,还是作为家人,都可以。 毕竟在他们谁都不愿意往回看的过去里,顾南译是真真正正地照顾过她。 她也很感谢他出现在她那段封闭又青涩的年纪里。 如果没有遇见过他,没有淋过他那场阳春三月温和的雨,她或许依旧沉湎于自己的孤独,茕茕孑立,踽踽独行。 现在这样的和谐已经是她梦寐以求的了。 只是偶尔,很偶尔的,还会在梦里梦见,他站在巷子口的大桑树下,带着浓浓的倦意说—— 桑未眠,再陪我抽根烟,行不行? —— 桑未眠后来回了一趟桑家。 她也算是去回复“父命”。 桑家饭桌上桑家奶奶说起王思爻那个事。 桑城杨插话到:“我在外头听说王家吓的不轻,里里外外派了好些人,检查都做了好几遍,嘘寒问暖的人把王家门槛都踏破了。” 桑奶奶:“明早啊你也带着汲汲去一趟,圈子里人都去了,咱不去慰问也不大好。” 桑城杨:“我听眠眠说也没啥大事,休养休养就好了,眠眠是吧?” 桑城杨又问到桑未眠头上。 桑未眠诚实说道:“是,那天来检查的医生是这么说的。” 桑家奶奶:“那也是要去看的,咱平时和王家是说不上话的,现在有了你和阿婷这个关系,又有了顾家三哥儿这个关系,王家也是要把我们当座上宾看的,你这不是忙着手头上那个项目吗,和王家走动走动,叫人看着,都是有好处的。” 桑城杨想了一会,觉得也是有道理的。 桑城杨:“我明个就过去一趟,但汲汲就算了吧,我都不晓得她野到哪里去了。” 桑家奶奶:“不是说住学校去了吗?” 桑城杨:“我打电话给学校了,人不在,早溜出去了。” “那你不早说啊,你去给人找回来啊!”桑家奶奶脸色徒变。 “找到人了。”桑城杨在那儿解释,“跑到朋友家的公寓住着呢。您别担心了,她就是贪玩。” 桑家奶奶:“当初让她上寄宿学校原因是什么,还不是为了让学校管着她,这下倒好,人在学校还往外跑,依我说,还不如住回来。” 桑城杨:“住回来您管得住她吗,她油嘴滑舌地哄您两句,您还不是她说要什么就给她什么,要我说,您别惯着,该骂骂,该打打。” 桑家奶奶:“我怎么骂?怎么打?敢情不是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起来的,我一打一骂她就跟我提她妈,说自己小小年纪没爹疼没娘爱,现在连奶奶都不爱她,她还不如死了算了。” 桑城杨带着愠气:“混账东西,你瞧瞧她说的是什么话。” 桑家奶奶把筷子放下来,随即看着桑城杨,“你别一昧恼怒,你这个当爹的还是得看着点,别让她再做出之前的混账事了,以后这担子是要落在汲汲头上的,你让她别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,一个个奔着吃绝户的心思来的,当我老太婆不知道啊……” “妈。”桑城杨眼神落在一直吃饭默不作声的桑未眠身上,阻止桑家奶奶再说下去,“好了,不说这个让人头疼的丫头了。” 桑家奶奶看了看桑城杨的脸色,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,随后她又转头问桑未眠:“眠眠,你这次和自遥相处,感觉怎么样啊?” 桑未眠吃的差不多了,但她没放下筷子:“还行,奶奶。” 桑家奶奶随后说:“自遥这孩子人品不错的,人也体贴。如果还行的话,等过些日子你爸忙完手上这个项目,就和晏家谋划一下这事。你放心,奶奶和你爸爸肯定会替你筹谋的。我听说自遥自己全款买了一独栋的小洋房的,往后和不和晏家住在一起都是你们小两口自己说了算。嫁妆这边呢,奶奶和你爸是这样想的,你的事业呢,你爸还是会支持的。金银器具,家具被褥,奶奶也会给你收拾好的。还有你顾姨,她还说把她那对收藏的清宫点翠步摇拿过来给你做嫁妆,谁都晓得你顾姨有两件响当当价值连城的东西,一件就是山水苏绣,还有一件就是这个步摇,她倒是舍得,一个给女儿,一个留给媳妇……” “奶奶……”桑未眠出声,打断了桑家奶奶。 桑家奶奶看向她。 桑未眠:“我想,我的嫁妆里,要加一套二环内的房子,十年内的盘,不用特别大,九十平就行。” 她这话一出,空气安静了下来。 对面两个长辈面面相觑。 桑未眠知道自己出口讨要嫁妆这个事,很不好看。 但她听了一圈,听到了晏自遥准备的全款房,听到了她要住过去,所谓的嫁妆里给她长脸的反而是顾姨的东西。 真金白银傍身的东西,比如桑家的股权,基金分红的受益人……那些都和她无关。 她也没想过要那些,桑城杨承诺的那些也够了。 要说什么是她在想要用一辈子的自由换的。 那再加一套房子不过分吧。 桑城杨是她的生父,有责任把她养大。 既然她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