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给自己换了命。” “……” 他利用轮回镜,结合所有玄术高手的记忆,找到了给自己换命的办法,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小,但显然他很成功,连地府都被他瞒过了。 他把原本属于他的本该世世早夭的命换到了方棋的前世身上,让人替他去死,让人替他受罚,孽债自此背负到了方棋的身上。 这世上的不平事永远没有最多,只有更多。 方棋大概是遭遇的不平事太多,虱子多了不痒,突然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件不平事,他出乎意料地平静。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? 命已经换了,债已经还了,让他背负孽债的人已经死了,他这辈子也已经草草结束了。 但这事终究是地府失察理亏,谢辞想了想说:“虽然他也算是善恶终有报,但你平白无故受的罪地府会补偿你,如果你还想去投胎,以后的轮回,你可以世世顺遂,一生平安。” 方棋道:“然后忘了所有事,作为一个新的人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吗?那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 谢辞:“……” 当初是谁心心念念要去投胎的? “轮回就算了,而且我的因果线没断,我投不了胎。”方棋说。 谢辞奇怪道:“你那因果不是已经断了吗?” 方棋顿了一下,只淡声道:“又连上了。” “……” 入秋之后,窗外已经换了一副景色,临窗的悬铃木褪去了夏季的绿荫,换上了一片金黄,一阵凉爽的秋风吹过,发出簌簌落地的声音。 公寓里,再次成了绊脚石的某人丝毫没有自觉,甚至颇为自得,几乎是神采飞扬地说:“所以你是怪我妨碍了你去投胎?那可没办法,你已经被我赖上了,想跑是跑不了的。” 因果线断掉是因为他当时放弃了,有了希望之后自然又缠上了,甚至比以前缠得更紧。 以前被束缚的只是灵魂,现在连身体都被束缚了。 方棋看了眼身前不自觉在收紧的手,低声道:“他还给我看了一样东西。” 寅迟:“什么?” 方棋:“我的命格……岳正扬的刑责中最后一世的命格。” “……” “命格上说,我这一世的早夭,是在十八岁之前,注定活不过成年。” 说这话的时候,方棋一错不错地盯着寅迟。 寅迟嘴角带着浅笑,并没有避开。 方棋说:“你不解释一下吗?” 寅迟不以为意道:“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?” “……” 谢辞既然特意问起了轮回镜,说明他们的疑惑可以在轮回镜中得到答案。 其中有一个答案,方棋其实已经见过了。 在他初中的时候,在学校门口,他被周冥开车撞飞,那一次本就该是他的终点了。 只是结局被改变了。 那之后,方棋又遇到过几次险象环生。 或是他走在路上时遇上高空抛物,又或是租住的地方突然无故起火。 甚至由于居住的环境太差,偶尔路遇抢劫,他都会被盯上遭受一场无妄之灾。 那些现在提起来可能微不足道的小事,被他或侥幸或敏锐躲开的一些灾祸,其实是他命里带着的步步杀机。 这还只是他留有印象的一部分,还有被人挡掉的,他自己一无所知的时候呢? 寅迟在他生前,在他从魂玉里看到的那几段记忆里都还好好的,为什么会在他死后变得那样虚弱? 他出车祸的时候,寅迟做了什么? 每一次在他濒死的时候,寅迟会见死不救吗? 那或许只需要他抬抬手就能做到的一些事,他却不仅仅是救了一个人,他是在改命。 与天斗,从来都不会有好的结果。 “你知道自己是在做无用功吗?”方棋问。 寅迟不置可否。 他自然知道既定的命运没那么容易改变。 方棋:“那为什么……” “就那么放任你去死的话,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投胎的。” 寅迟轻声打断他。 方棋微微怔住。 寅迟忽然握住了他一只手,在他指尖穿梭揉捏,声音听不出情绪,“你想过要为了谁留下来吗?” 不等方棋开口,他又自问自答似的:“没有吧。” “……” 于方棋而言,他这辈子无依无着,所以也无牵无挂,他入了地府,一定不会有片刻停留。 那之前寅迟不知道地府还有因果未了不允投胎的规定,所以拼尽全力想把他留下来。 他也不知道他那么做有什么意义,明明方棋那时候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,他也不确定那样的“挽留”能持续多久。 他虽然没了记忆,但他本能地觉得自己还有事要做,不能带着满身的怨煞跟着方棋去地府自投罗网,只能用改命的方式强留。 至于强留下来干什么,他似乎也没想过。 只是舍不得放手,不甘心错过,所以就那么做了。 “你也可以早点告诉我。”方棋抿了抿唇说。 如果寅迟想让他知道,他是可以知道的。 如果他知道有人一直陪在他身边,他会…… 会怎么样还没想出来,他倏地顿住了。 为什么寅迟宁愿耗损自己去给他改命,也没想过出现在他面前呢? 因为他觉得他们之间不会有长久。 寅迟一直知道他的身体有异,就算没有自己,他也迟早都会去找寻他丢失的记忆,去追寻他忘记的真相。 他也知道,真相会很残酷,而他将面临什么样的结局。 因为不会有以后,所以没想过要开始。 如果不是有地府的规定,如果不是他成了鬼差,他们连“认识”都不会有。 寅迟就为了那样一个可能不会有结果的结果,去抵抗天命。 他到底做了多少?付出了什么?才让自己最后的车祸现场连一点外力干涉的痕迹都没留下,他要虚弱成什么样子,才会在他植物人躺在医院里的那三个月,都没能恢复成一个“正常人”的模样。 方棋心里一阵酸涩翻涌,喉咙不觉梗塞。 寅迟却是笑道:“如果早点告诉你,你愿意为了我留下来吗?” “……” 方棋一时沉默。 寅迟也没想让他回答,如果方棋能十分坦率地说“愿意”,那就不是他了,他下意识想再逗他一下,还没开口,他手心微紧,被他握住的那只手突然回握了他。 寅迟:“……” 方棋低垂着眼,用低沉的声音说:“我想去投胎,不是因为对别人失望。” 那天岳正扬在望湖山上说的那些话不对……不全对。 他确实是因为命运无法改变,所以祈望着投胎之后能有一个顺遂如意的人生,可他从记事起,就学会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