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住几日, 免去每日奔波的辛苦和繁琐。 巡检司衙门兵丁超千人, 因此衙门修筑在郊外一个较为僻静的地方, 占地极广。 校场上,王巡检正在训练手下的弓兵, 见沈长林他们来了也不意外, 直接让人带他们去放行李, 接着热身松泛筋骨。 “先练箭。” 王指挥极擅箭术,在冷兵器时代,弓箭手是妥妥的技术型人才,这也是他在景安巡检司设立之初,就是巡检的原因之一。 到了靶场上,王指挥摆好姿势,“大拇指扣弦,再以拇指的力量拉开弓弦,注意了,箭尾需卡在拇指和食指的指窝处,紧接着放平呼吸,瞄准,发射。” 话音刚落,箭矢已破风而出,正中靶心。 但这还不算完,一箭,两箭,三箭…… 王指挥一连射出十箭,沈长林浅略的估算了一番,十箭连发,他用了不到半分钟时间,平均一支箭从取箭搭弦、瞄准发射不到三秒,再看成绩,十射十中,不过只有八箭正中红心,另外两箭略有偏差。 “啧。”显然,王指挥不太满意今日的表现,但对沈长林他们来说,这样的成绩已相当亮眼,是可以顶礼膜拜的那种。 “我来试试。”沈长林兴致勃勃。 他接过王指挥的弓,戴上扳指,屏息凝神,平稳好心态,然后拉弓发射。 一连三箭,沈长林都射中了,但从第四箭开始,准度便大打折扣,到第七箭时则险些脱靶。 并非沈长林定力不足,而是他臂力不够。 王指挥的这把弓非常有分量,而弓越沉其力量越足,准度也会更高,但对弓箭手的体力则是不小的考验,沈长林的身体年龄才十二岁,能拉动这把弓,并连发七箭已很了不起。 “不错,但欲速则不达,还是用更轻巧的弓吧。” 一整个早晨,四人都在练习箭术,王指挥示范几遍后,便去一旁继续练兵,偶尔过来兜几圈,点评提点一番。 “长林、玉寿心态稳准度高,但力量弱,不过这急不得,好好练功,过几年长大了,力量自然会上去。” “青山,你性子太急躁了,要磨一磨心性。” “孙舒阳——咦,舒阳呢,你很讨厌射箭?怎么骑马去了。” 王指挥平日略有几分吊儿郎当,但练起兵教起徒弟来,还颇为专业,最后总结道:“只要肯练勤学,哪怕练不成神箭手,至少是个熟手,以后考不上功名,做个猎户也能养家糊口了,哈哈。” 沈长林忍住想刀人的冲动:“师傅,您这话简直太吉利了。” 院试刚结束,这成绩还没出呢。 “啊呸呸,和兄弟们胡说八道惯了,忘记这茬了哈哈哈。”王指挥大笑几声,“我的徒弟,自然是要蟾宫折桂,直上青云的,师傅还等你们提携呢,嘿嘿。” 这边正插科打诨,那边孙舒阳哎呦一声,险些被马从背上甩下来,辛亏附近有几个弓兵,冲过来帮忙勒住了缰绳。 从马背上跳下来的孙舒阳惊魂未定。 尥蹶子的马儿正是林月贤给的那匹,名叫越川,越川桀骜难驯,此刻正不停的摆动着耳朵,鼻子里喷着粗气,满身的焦躁。 弓兵们无法将其牵回马厩。 “我去试试。” 沈长林拿了几根越川爱吃的玉米,一边低声唤它的名字,一边缓缓走近,然后把玉米喂到越川嘴边,马儿继续煽动着耳朵,但鼻腔间发出的低声嘶鸣消失了,并且咀嚼起沈长林喂来的玉米来。 只要愿意吃东西,就表明它的气消了大半。 沈长林借机更靠近一步,一边喂它,一边轻抚安慰,在牵着它围绕校场走了几圈后,成功的将越川送回了马厩。 “长林和越川有缘分呢。”沈玉寿道,“上次越川发脾气,也是长林哄好的。” 王指挥耸肩,有种痛,叫心上人移情别恋,越川明明是他要来的,结果和沈长林最为亲近。 这上哪儿说理去,哎…… 在巡检司衙门的日子,比府学的日子过的更快。 每日骑马射箭,练拳习武,疲惫但很充实,每晚一沾枕头就能睡着,还睡的特别香甜。 大考过后,他们暂时将学业上的压力抛在一旁,要好好放松一段时间。 与此同时,考院里的评卷工作正在紧张的推进之中。 本该今日粘榜公布成绩,但又延了三日。 院试评卷与县试、府试不同,不再由本县本府的官员做主评判排名,而是由学政做主考试官,其他府借调的,科举资历至少为举人的官员做同考试官,然后一同阅卷。 同考官会先批阅,称之为初筛,初筛过的答卷,才能被呈送至主考试官案前。 并且,同一份试卷至少要有两位以上的同考试官批阅,并写下评语签字画押。 这样一来,若有错评误评的,则可直接溯源找到阅卷人,大大减少了阅卷误差,也更加严谨了。 如今埋首案前,批阅答卷的,正是年过五旬的主考试官杨敏然。 杨敏然,元安五年进士及第,后任翰林院编修、学士等职,宦海浮沉十数载,官至礼部左侍郎,是正三品朝廷大员,去岁由皇帝亲任平南布政司之学政。 学政虽无固定品级,实权似乎也不多,但因身身负皇命,颁有敕书,其地位在布政使、按察使之上,和巡抚、总督相当,一切礼仪规制按三品以上受礼。 并且学政除了掌管一省科考外,还兼体察地方民情、经济、水文之职,是京城的耳目。 因此,谁都知杨敏然怠慢不得,也不敢打扰他阅卷,推迟公布成绩亦无人敢催促。 知府宋槐程一直悬着心,没敢往考院去,生怕杨学政一个转念,又想要上报考生作弊之事,这样他明年的考核,怕是过不了。 “北安啊,你过来,咱们下一盘棋吧。” 近日宋槐程终于想通,同意设立官办钱庄。 顾北安作为提议者,自然也是筹建者,这几日正在起草钱庄的规章制度。 上司心神不宁,顾北安心中有数:“大人不必忧心,杨学政不会自食其言的。” 京官外任学政,几年后回京,多半要入阁,这关键时刻,杨学政何必自己给自己泼脏水呢。 宋槐程想得通其中关窍,理是那个理,但还是愁啊,除非成绩出来尘埃落定,不然心里总归是七上八下。 “北安,哎,不多言了,你先下。” 这边棋盘刚摆好,顾北安捏了一白子刚落下,外面宋槐程的贴身小厮就来禀:“大人,杨学政有请。” 是顺遂是考验,就看这一遭了。 宋槐程再没闲空夫下棋,理了理衣裳,戴上官帽后直奔考院而去。 八月末,知府衙门院里的梧桐树已黄了叶子,一阵秋风一阵落叶,铺了满地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