额头渗出冷汗。 陆琛佯装没察觉到她的异常,轻声说:“从前,我心安理得地受着他给的好,只在嘴上说着爱,却从未回报实质性的爱。现在,我知道他恨我,想要补偿,可他却不肯接受了。” 陆琛站在门口,死死盯着房门,莉莉安猜这些话虽然是对他说,实际是想说给里面的人听。 最后,他说:“帝国军压不住暴乱,明晚我去西门安抚下。” “他……就靠你照顾了。” 莉莉安在晚餐时,避开监控,将陆琛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游凭星。 游凭星想了片刻,说:“明晚与我一起走。” 莉莉安没有选择,只能接受。 若留下,陆琛不会放过她。 翌日傍晚,远方天色渐暗,沉闷压抑的空气中,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预示着不同寻常的变革。 陆琛站在西门城墙,俯视脚下的蝼蚁,眺望远处低垂的天幕。 雷声轰鸣,为即将上演的逃亡拉开了序幕。 游凭星换上侍卫的衣服,压低帽檐,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与平静。 西边传来暴民的呼喊:“陆琛你杀兄弑父不配继位,眼看着要将帝国百年基业毁于一旦,德不配位必有殃灾!” 游凭星行在前方,莉莉安跟在后面,二人一同穿过狭长的走廊,向东而行。 “砰”西方出来枪响,帝国军发出警告:“皇帝讲话,休要喧哗,若再胡言乱语,军法处置!” 军法? 陆琛暴推新政残害群众,若要军法处置,第一个就该处置他! 军区听命皇帝颠倒黑白镇压群众,军区统帅显然是比曾经的他更会给皇室当狗。 游凭星脚步愈发沉重,步伐稍显滞缓。莉莉安在身后小声催促,“快些,要到侍卫换班的时间了。” 过往太重,背着太重的负担是走不快的。 暴雨倾盆而下,冲刷着花园内的每一寸土地,冲刷心底堆叠的污垢。游凭星迫切地想让雨水洗干净自己,冲掉束缚的枷锁,在雨夜得到解脱。 他不再听西方的声响,专心按照在脑中模拟过无数次的逃亡路线,向东前进。 抛开沉重的过往、斩断情感的枷锁,脑中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逃亡。 雷声与雨声交织成激昂的交响乐,伴随枪响与哀嚎,为逃亡的脚步打响跌宕起伏的节拍。 游凭星摸透了皇宫的布局,巧妙地避开了巡逻的侍卫,一步步接近皇宫东侧。守门侍卫在晚八点准时换岗,游凭星在接班侍卫的必经之路守株待兔。敌明我暗,游凭星占据优势。打晕接班的侍卫,对莉莉安摆了个手势,踏入雨中。 换岗后待侍卫走远,游凭星向东门行进,莉莉安紧跟在他身后。 脚步声与雨声交织在一起,周遭一片黑暗,雨水沿着紧抿的唇角滑落,滴落在衣襟上,又迅速被新的雨滴覆盖,每一步都异常坚实。 当他终于站在那扇通往外界的大门前,心跳几乎要跃出胸膛。沉寂许久的心海找回情绪,是对自由的向往。 陆琛将关在这座囚笼的时间太久,剥夺了他的自由、尊严、人格,将他变成漂亮听话的洋娃娃。这一年多,他一直在按照陆琛的喜好活着,就连想结束生命都没有办法。 直到这刻,他才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。 游凭星猛地一推,铁门在雨中发出沉闷的声响,缓缓开启。 向前一步,从地狱迈向天堂。 在雨夜的掩护下,游凭星消失在茫茫夜色与倾盆大雨之中,只留下一串逐渐远去的脚印。 雨水打湿了脸庞,洗涤了灵魂,游凭星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由的味道。 天空电闪雷鸣,大雨变成倾斜的刀,在身上刮。泥土脏了皮靴,雨水淋湿衣物,刺骨的风呼啸而过,游凭星的眼中只能看见前方。 金碧辉煌的宫殿在身后,湿泞的泥土在脚下,远处依稀可见星火点点。瘦弱的身体扛不住暴雨,全凭毅力向前迈进,这是他所向往的逃亡。 与过去一刀两断,卸下情感沉重的枷锁,才能越走越快;心向未来,逃离阴暗的牢笼,才会重获新生。 雨势减缓,风声骤降,泥泞的道路终到尽头。 远处传来梁栋的呼喊:“游凭星!” 苍白的脸露出会心的笑。 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,他完成了对命运最壮丽的救赎。 此后终于能活的像个人了。 第83章 灼心(完) 陆琛策划了场早有预谋的别离。 从小到大,他的一切都是靠自己谋划争取。他用尽心机地登上了至高无上的宝座,却留不住最爱的人。 随从为他撑伞,雨滴溅在脚下,淋湿印着皇纹的皮靴,浇透城墙下的千万子民。 墙下的喧嚣难以触及墙上的寂静,更无法缓解陆琛内心深处的孤寂。下面的呼喊他听不见,只能看见终端里无声的身影。 他看见游凭星打晕了接班侍卫,与他安排的站岗侍卫交接完毕。为什么会在东门安排侍卫?因为东门站岗的只有一名侍卫,其它门至少两名侍卫,他料定游凭星一定会从东门出逃。 他看见少校清走了东门的暴民,看见游凭星与莉莉安从东门离去,看见游凭星在狂风暴雨中扔掉阻碍前行的伞。 看见他扔了钻戒。 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,他扔掉了戴了一年多的钻戒。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信物。 帝国军统领、帝国第一狗腿姜唯覃问:“要不要派人跟踪?” 陆琛摇头。 游凭星拥有超强的反侦察力,一般人跟不住他,并且有极大风险会暴露。陆琛不想惹人生厌,放手就是真的放手,真的放下。 在游凭星离开的前一月,自己只与他说过一次话,其余时间基本都在看监控。所以,游凭星离开对自己而言无非是不能从监控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罢了,没什么难的。 陆琛认为放手没什么难的。 游凭星已经走了,再在这儿耗着没什么意义,陆琛对姜唯覃说:“随便捉几个挑事的。” 转身便走。 下了城墙回到空荡荡的寝宫,尽管早已知道人去楼空,还是觉着空唠唠的。来到久未涉足的卧室,衣柜里的衣裳一件没少,药物一粒没缺,陆琛不免为游凭星未来的生活感到担忧。 明明告诉过莉莉安要好好照顾他,走的时候不带衣服就算了,为什么不带着药呢? 算了,别想了,他们有钱,不怕买不到药。 陆琛在床上趴了会儿,感觉鼻子酸酸的。他捉着枕套,努力去嗅康乃馨的味道,妄图通过残留的信息素聊以慰藉,但是嗅不到。 猛然后知后觉。 游凭星早就不是他的康乃馨了。 他的康乃馨埋在墓里。 夜里,陆琛辗转反侧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