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美人的画像捧了来。 秦陌仍是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,本想着如何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,乜过画像中少女那一袭明艳的红裙,心口却莫名没由来地一缩。 望着她那双秋波剪水的星眸,少年难得没有评头论足,短促的沉默。 说来也无他意,只是不经意联想起近几日,他总是莫名梦见一位红衣女子的背影。 说是梦,也不过一瞬。 她挡在他身前,张着细白的双臂,纤细的身躯飘落而下,就像一片寒风里枯萎凋零的秋叶,一袭明艳的红衣,随风挥散。 他奋手扑了空,每每醒转,不明所以间,心里,总是一阵空落。 而便是这片刻的犹疑,李乾非得认定他对人家有意。 呵,多看两眼就是有意。 那他每天同李乾大眼瞪小眼好几个时辰,他俩早该冒天下之大不韪,私奔了吧。 李乾铁了心要给他聘媳,自然也不听他的辩解,当下就入了宫,与章肃长公主一同将此事敲定下来。 从交换的草帖上瞥见“崔兰殊”三个字后,秦陌的心口,这几月以来一直沉甸甸的。 他并不认识那样一个人,思来想去,他将这股沉重感,归结于,他讨厌盲婚哑嫁的感觉。 何况,他又不是没有心上人...... 大婚之夜,秦陌眉尾漫了些醉意的醺红,氤氲着眼色,漫不经心往床头一瞥。 红盖头下,那双轻轻颤抖的柔荑小手,莹润无瑕,与梦中那双背对他张开的纤手,细腻的肌理,几乎重叠在了一块。 他情不自禁挑了盖头。 大片火红下,崔兰殊姝色无双,含羞带怯地抬眼,一双明眸清灵澄澈,比之画像,更添三分生动的娇媚,当之无愧的,倾城美人。 秦陌忍不住嗤笑,李乾为了纠正他走偏的心思,在为他谋妻上,当真是煞费苦心。 这美人娇滴滴起了身,软绵绵唤了他声“夫君”,抬手伸向他的腰迹。 他将她柔弱无骨的手一握,在她以为郎情妾意,耳根通红时,把她推出了屋门。 他不需要女人,只想她离他远远的,越讨厌他越好。 事实证明,他将一弱质女流丢在漫天大雪下的行为,的确惹人嫌,不出所料的,寒了新娘子的心。 他原以为崔兰殊主动离开,还算是个识相的人。 可往榻上一躺,他阖眸入眠,没再梦见那抹红衣,却坠入另一个,史无前例的梦镜之中—— 支摘窗旁的高几上,娇养的两盆异色山茶,正打着稚嫩的花苞儿。 一名女儿家站在茶花前,拿着银剪子,细细打理着它们的枝桠。 她披着一头鸦羽般的墨发,并未梳髻,只在发尾别了条红丝带。 窗台洒落的月色光晕,将她的身段勾勒得且娇且媚,探在花苞上的玉手,雪若无骨,不堪一握。 而那进门转入屏风内的男子,似他,又比他,年长几岁。 身形更为健硕修长,轮廓深邃,喉结线条分明,一双冷淡睥睨的凤眼,一迎向她的背影,竟多出了几分温柔,放慢放轻了脚步,从身后,缓缓搂住了她。 女儿家腰间猛地颤了一下,回眸的面容,有些瞧不真切,只一双麋鹿般的琉璃眼眸,清澄地将他嗔望着,透出些埋怨他吓了她一跳的苛责。 他嗤地笑了笑,一手揽着她,一手擎起了她的后颈。 接下来的画面,少年不曾涉猎过。 可在梦镜中,他的手掌熟稔地环住了她曼妙的腰肢,轻而易举堵住了她的唇。 一切的触感,细腻而又真实。 他一壁吻着,一壁将她推入了拔步床内,伸手往床头的幔帘一扯。 她被他困在床笫间,犹如笼中的金丝雀,在他掌心里,任他把玩。 他额间涔出了一层薄汗,手掌缚向她天鹅般的脖颈,迫她抬头,轻舔过她的耳根。 缠绵的嗓音喑哑,他抵着她不放,贴在她耳边,一声一声,低低地重复唤着—— “兰殊,崔兰殊......” 少年蓦地睁开了眼,脑海一时间犹如惊涛骇浪碾过。 他猛地撑腰坐起,眼前发黑,头痛欲裂间,下意识捂住了胸腔。 四周静寂无声,唯独他的心脏如擂鼓一般撼个不停,彷佛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里破裂而出。 秦陌不得不大口大口吸纳着空气平复,喉结处却一阵干涩,连简单的吐纳都刮着生疼。 床头的龙凤香烛灼灼燃烧,隔着帘幕,哔地跳了一下。 好不容易调整了呼吸,秦陌抬眸四望,他仍待在他自己的屋子里,没有山茶花,也没有拔步床。 少年坐在床头怔了许久,并不明白自己,何以突然发这样活色生香的梦。 他对女子,本该无感才是。 茫然间,秦陌屈指抬起手,似有若无地蹭了蹭唇角,唇齿间,仿佛还残余着梦中人雪颈上的香气。 令人心猿意马的女儿香。 空气中,浮着梦里的那缕香。 秦陌原以为只是梦魇过后残留的幻觉,可待呼吸趋渐平缓,那气息仍缠绕在他鼻尖,清香独特,久久萦绕不散。 少年鼻尖动了动,眼底闪过一丝疑惑,起身下榻,顺着这股沁脾的香,缓步,来到了衣柜前。 从今儿起,他的衣柜,已不再只有他的私物。 秦陌打开了柜门,那股在他梦境里勾缠缭绕的香味,一瞬间变得浓郁,扑面而来。 他愣了愣,似是一下想通了什么,神色一凛,转头冲屋外寒了嗓音,“来人!” 第003章 第3章 兰殊迈着莲步来到主卧门前,正好遇到东宫侍卫首领,即文昌侯府的小侯爷傅廉,从里边儿出来。 傅廉刚把秦陌那一嗓子召来的仆人们尽数带出了屋,远远望见她,恭谨地行礼作揖,“世子妃。” 兰殊福身回了礼,“请问出什么事了吗?” 只见傅廉干咳了声,略有窘色,只是谦和地抬手请她一人进屋,自己也没有随在后头跟进来,而是谨慎地从外头,关上了屋门。 兰殊独个儿走进了里屋,只见秦陌寒色坐在了桌前,一张可堪入画的俊脸,下眼皮透着暗沉,活像顶了一脑门的官司。 兰殊走路的姿势素来优雅,动静极轻,没了环佩玉珰,像只猫儿似的,人靠近了也微不可察。 然秦陌自幼习武,耳聪目明,早早掀起眼皮,掠了她一眼。 兰殊已经卸了钗环,一头墨发,仅在发尾扎了条红丝带,略显慵懒地披在身后,垂至杨柳般的腰身。 令他不合时宜地回想起刚才的梦境,心口猛然一滞。 兰殊全然蒙在鼓中,不明所以,只见少年细长的眼帘一阖,像是恨不能把看到她的画面眨出去般,避过她,目光乜向了衣柜边。 衣柜前,站了一名与兰殊年龄相仿的少女。 她戴着口巾,正好俯下身,从一副紫檀木盒中,拿出了叠放整齐的一件女儿兜衣,摩挲了下布料,前后仔细检查了遍,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