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经垂落到了枝头,像个红柿儿挂在了树梢上。 秦陌来到用膳厅,厨房已经渐渐把晚膳端上了桌,却不见宅子的主人身?影。 兰殊一进门就把各个主要的地方换成了自己的人,那?些眼线,她皆以不习惯陌生人伺候,不动声色打发到了搅扰不到他俩的地方。 秦陌的由头本就是来哄美人的,自然是兰殊说什么都为重。落到外人眼里,也抓不出?什么错处。 秦陌在饭桌前?坐等了会,迟迟不见那?一道丽影,忍不住询问起?兰殊的去处,侍仆道:“东家还在后院摘果?子。” “她说那?枇杷果?已经熟透了,再不摘掉地上就废光了。” 今日?上午,里正隔壁的张佃户,犹豫再三,敲响了崔宅的门。 虽然两?人谈到最后,他仍还有些犹疑,说要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,但至少?,兰殊已经给到了自己已在城里安家落户的信息。 总算有人上了门,事情可谓有了点?眉目,兰殊心里高兴,下午炎日?一歇,她便兴致勃勃跑到了后院去摘果?子寻乐。 秦陌走到后院的时候,只见银裳端着一个竹篮在树下,满目担忧地望着上头,仔细接着那?从树上扔下的枇杷。 那?趴在树干上的女子,高高探起?的手臂,白的几乎炫目,衬得眉目如墨,乌云叠鬓,宛若天外飞仙。 兰殊折下另一把枇杷,眼眸弯弯想朝下扔去,一低头,只见秦陌正站在了树下,凝望着她。 兰殊二话不说,佯作失手地将枇杷朝着他脸上砸了去。 秦陌头一歪,一抬手,精准无误地接了下来。 “小心一点?。”秦陌道。 兰殊耸了耸肩,“可惜没?打中。” “我?说的是你小心一点?。” 兰殊敷衍地应了声,转眼见他想上来帮忙,连声喝止,抬头看了眼夕阳,只叫他先去吃饭。 秦陌脚步一顿,轻轻地嗯了一下,却没?有任何?离开的意思,她不许他帮忙,他就一直站在了树底下守着她。 兰殊不得不承认,她最是受不了秦陌紧紧盯着她的目光。 就跟会灼人一样,炽热地打在她身?上,饶是她扭过头不去看,仍觉得如芒在背。 她叹了声息,只好爬了下来,另喊了一位侍仆,找钩子把最上头的那?些果?子钩下来。 秦陌心口的大石落下,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,转眼,只见兰殊瞟了他一眼,似笑非笑道:“你方才,特别像我?以前?养过的小狗。” 秦陌心角一下犹如被人捏了一下。 “以前?每次我?爬树的时候,它也很喜欢在树下仰头看着我?。我?跟它说在它碗里放了骨头,它都不走。” 秦陌道:“它肯定是担心你摔下来。” “可能是吧,只是它后来不知被哪个小母狗拐走了。”兰殊笑了笑,笑容里带了点?怆然,“说实话,后来在树上往树下望的时候,不见一个狗头,还有点?不习惯。” 秦陌忽而哑了声,“你想它了?” “有点?,虽然它没?良心。” 秦陌沉吟了良久,哑声道:“你刚刚不是说我?像吗?要不然,你把我?当成它就好了。” “我?会一直在树下守着你的。” 兰殊不由回眸,盯着他虔诚的目光看了许久,嗤地笑了声,“秦子彦,你上辈子也是拿这?些话来骗我?的。” 秦陌怔了怔。 兰殊负手而立,叹息道:“要不怎么说长得好看还有钱的男人说起?情话来,最最具有蛊惑性呢?” “哼,我?再也不会着你的道了。” 秦陌眼眸晦暗,看向她抱着竹篮离去的背影。 他上辈子也说过这?种话吗? 那?他上辈子,是不是也早就发现自己认错了人? 如果?他早就知道了,那?他前?世和现在,应当是一样的心境的。 可惜,这?一日?的漫漫长夜,秦陌并没?有如愿梦见他所期盼的事情。 他在梦境中一睁开眼,便看到自己受伤昏迷在了榻上。 门口传来了一阵十?分熟悉的急促脚步声,秦陌站在里屋的帘幔前?,下意识朝窗外看了眼,一道丽影匆匆而来。 他的目光不由凝在了门前?,只想在她推开门时,第一眼就能看见她。 可当她满目关切地推开门,视线忙不迭朝着里屋的榻前?望去,琉璃般的美眸,瞳仁猛地一缩。 秦陌回过眸,竟看见四哥坐在榻前?,紧紧握住了他的手。 一股生理上本能的不适,令他的背脊一阵冷颤打过,转眼,兰殊已经走到了床榻面?前?,看了昏迷的他一眼,眼眸晦暗,略有怔忡地看向了他们。 四哥眼神的下意识闪躲,就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。 秦陌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,却只见四哥不作任何?解释,将兰殊带到了外屋,开口第一句便是:“二妹妹,子彦是为了我?受的伤,我?难辞其咎,只是想留下来照顾他......我?之前?,也一直不知道子彦的心意。” 兰殊听到心意二字,瞳仁轻颤,似是并没?有很意外,就好像在亲眼所见之前?,她已经隐隐听到过一些风声。 然亲眼所见,终是比别人口中说的,更有冲击力?。 她的脸色已经泛起?了白,几乎是想逃避一般的,发懵着问了句:“什么心意?” 卢尧辰的神色泛着一丝不知真假的伤感,惋叹道:“他少?时同我?说他不愿娶妻,我?还以为是年少?羞怯,孰不知......是陛下拿我?的性命要挟了他。这?些年来,他心里,一直都很痛苦。” 不是,不是这?样的。 秦陌站在一旁,微微摇晃着脑袋。 他一开始不想成婚,的确是误会了自己的心意,可更主要的是,他不喜欢被胁迫的感觉。 可他后来,他后来不是这?么想的...... 兰殊的双靥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,樱唇轻颤了颤,险些往后跌了一下。 卢尧辰扶住了她,却说出?了更令她宛若刀割的话,“二妹妹,你是子彦的妻子,我?不会同你抢什么。只是他的心意我?已知晓,他为了我?连命都可以不要,我?......我?只希望,你可以让我?待在他身?边。” 秦陌两?边太阳穴猛地一跳,恨不得冲到榻前?去摇醒自己,可他身?处梦境,什么都触摸不着。 他多么,多么期盼这?时候的自己苏醒过来,期盼他说出?,不是这?样。 可他只看到了兰殊伤心逃离的背影。 秦陌心慌意乱,追在兰殊身?后而去。 只见她的身?影摇摇晃晃,那?惨白无色的芙蕖小脸,六神无主,眼神涣散地望向了庭院的草木。 秦陌却从她的眼睛里,仿佛看到了他俩刚成婚那?会的回忆,一帧帧走马灯般闪过,良久,她苍凉地叹笑了声:“原来真是因为这?样。” 兰殊轻喃了声,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