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透骨,为避人耳目,杨家两位公子今日并未乘马车出行,只带两个侍从,等在距离金云台不远的一丛树荫之下。 两个侍卫高举两伞,阿殷马尾高束,寒风一过,发尾铃铛相?碰,叮叮当当响个不停,杨荞才回皇城,周身一滴雨未淋到,却宛如落汤鸡一般灰头丧气,他最怕冷,穿一身金色的棉袍,手里拿着手炉,依旧在原地冷的磕牙齿。 那磕牙齿的声音,都传到了阿殷耳中。 “有那么冷?” 阿殷听他不停唉声叹气,跺脚转圈,越发嫌弃他没个样子,也就满腹小聪明诡计时不时颇令人意外,刚问完,杨荞就打?了个喷嚏,忍不住抱怨起来。 “你确定倩奴没有认错,”杨荞冻的哆嗦,平日里那副老谋深算的狐狸模样都瞧不见了,“那个叫、叫什么来着?怎么可能还活着呢?” “倩奴说她单名一个绿字,不仅活着,还在那疯子的照顾下活的很好,一日三餐,每餐共二十盘菜,还有进?宫的瓜果可吃。”阿殷纠正他。 “那怎么可能呢,肯定是错认了,平白拉我过来浪费时间?,可怜我才从瀛洲那荒凉地回来,在府里屁股都没坐热又要跟你出来受罪……” 阿殷听他抱怨就烦,买了个注定会?成为烂摊子的犟种扔进?金云台里的是他,一出事儿直接跑去瀛洲的也是他,如今事情都被阿殷跟府里人收拾的差不多了,他优哉游哉从瀛洲回来皇城享福了。 “你既也觉得那绿奴无甚特殊之处,作甚当初还要买她?”阿殷生气,若不是顾念着兄友弟恭,真恨不得上?前去踹他一脚,“谁知她用了什么手段,给那疯子灌了迷魂汤,表兄如今反倒又不信了,那你当初买她进?去又要做什么?” “我——”杨荞有点支支吾吾,“我就是想试试嘛,如今我们?杨家受两面夹击,她无来历无背景我将她送进?去,只想着一个万一,那咱们?杨家不就脱险了?” “那表兄如今又不信什么?” “我怎么可能信得了?她、她!”杨荞越说越觉得好像天方夜谭,“她生的模样你也瞧见了,那副模样便罢了,性子也颇为俗气,毫无女子温婉可人之处,定是倩奴瞧错了,唉!” 杨荞这人的优点是小聪明多,坏毛病便是没长性,胆小,还好色,此次去瀛洲一趟又带回一位擅箜篌的美眷,正是爱不释手之际,深夜被阿殷喊出来,此时怨气颇深。 “便是如倩奴所说,那疯子终于开?了窍,也不可能开?到那绿奴身上?,他母亲可是窈姬,他自己又生成那副样子……你就当我好脾气吧,这大半夜的跟你过来胡闹。” 真是气死人了。 阿殷咬了咬牙,和他越发没话?说,隐隐听见远处一声笛鸣,他拍了一下喋喋不休的杨荞,心中有怨气的缘故,这一巴掌扇的十分?用力?,杨荞被打?的生疼,也没敢吭声。 “过去看看。” 阿殷接过帛伞,抬了下下巴支使侍卫。 黑衣侍卫遁入矮巷之间?,不过片刻便回来了。 阿殷接过信件,杨荞也凑过来,展开?一看,阿殷便蹙了下眉。 “倩奴说那绿奴有叛变之心,”阿殷将信纸攥进?掌中,“几次暗示皆无动向?,恐怕已与明玉川站一条线上?。” “什么?” 杨荞怔愣,阿殷越想越气怒, “表兄聪明,巧思一个接着一个!当初我以为此奴必死无疑,在马车内说出那等猖狂之言,想来我可比不上?表兄的绝顶聪明!等那女奴添油加醋对那疯子将你我的一切行径都说出口,你只等着那疯子对你我再无兴致,将你我处死在金云台吧!届时谁会?理睬?可怜杨家本就站在麻绳之上?苟延残喘!如今恐怕直接要摔个粉身碎骨!” “你勿要如此生气嘛!真是吓死我了,”杨荞虽如此说,语气却半分?被吓到的感觉都没有,他转了下眼珠,“阿殷确认了,金云台里如今被养在偏殿的就是我买的那绿奴?” “确认了,倩奴忠心耿耿,送出的信件上?所写的外貌也与你我曾见过的那绿奴是一个样子。” “那阿殷还怕什么?”杨荞拉过阿殷的手,将那被攥皱了的纸团拿出来,招侍卫吹火折子,避过雨烧了,吹了吹手里的灰烬,“奴隶既是奴隶,你我自然有的是办法能拿得住她,”他想了想,只拍了阿殷几下要阿殷放心,“且等我几日后再去趟金云台就是。” “表兄有什么妙法?” “阿殷可知晓那位最厌恶什么?” 阿殷细想从前,“厌恶他人嘲笑?毕竟如今成了残废。” “确实亦有,” 夹杂着细雪的雨丝细细密密敲打?在帛伞之上?,杨荞笑意弯弯,越发像只老谋深算的狡猾狐狸,“但?最厌恶的,是背叛。” “背叛?” “嗯哼,他生母窈姬本就是罪大恶极的恶女,便是相?貌宛若天仙又当如何?竟因期盼与天子一生一世一双人便下毒给天子宠姬,那股疯魔劲儿被明十二继承了个十成十,他自幼便与他生母颇为相?似,毫无男子宽拓胸怀,惦念着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,”杨荞笑意越浓, “若一切如阿殷所查,如今明十二真将那女奴看顾的如此重要,定会?如他生母窈姬那恶女毒杀先?天子宠姬的恶毒一般无法接受那女奴有丝毫变心之举,而?我偏偏就有法子能要那女奴变心,且还能将那女奴抓在掌中,阿殷怕什么?” “表兄有何办法?” “凡俗之人抛弃不掉的,金银财宝,骨肉至亲,那些奴隶听了哪次不是即刻便心头大乱?” * 邱绿做了一宿噩梦。 梦到自己下到了海洋世界,被一只大章鱼紧紧缠抱,偏偏手脚都被捆缚着无法挣脱。 一觉睡得头疼,她从被褥里坐起身,身侧又已空空。 被绑着手跟嘴的邱绿:…… 这布绳绑的死紧,丰充像是很会?绑绳结,不仅绑的挺舒服,还丝毫挣扎不开?。 厚重的床幔垂落着,隐隐约约有饭菜的香味散进?来,既然饭菜已经到了,那孟娘应该也在外面,邱绿沉默的慢吞吞下了床榻,用头顶开?床幔,总觉得今日除了饭菜香以外,还有相?当浓郁的腊梅熏香。 平常这股香味便无孔不入,今日尤其馥郁,几乎快要遮住了饭菜香。 邱绿微顿,抬头,便知道了原因。 明玉川没走,正躺在距离邱绿榻边不远的美人榻上?翻看着许多竹简,邱绿醒过来,他像是毫无察觉,依旧在低头看着竹简上?的字迹。 放在圆桌上?的神金在缸里磕撞不停,旁边饭桌上?又摆满了菜式,孟娘估计是布完饭菜便下去了,殿外只留着倩奴和丰充两个人,邱绿被绑着嘴和手,面无表情的走到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