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白分明的眼瞳十分澄澈,干净,像是永远不会浑浊的一方湖水。 “无长性,大抵是世人的本性,”邱绿不想对他说谎了。 他不蠢。 相反,好像太剔透,才会什?么都知道?。 “我?不是圣人,所以?我?不会说什?么永远。” “绿奴可真?是坦然?,”明玉川面上的笑淡了,眼睛里却含着笑意。 “但绿奴逃不出我?的身边。” 他双手往上,冰凉的指尖揽住她?的脸庞,“我?死的那日,会带绿奴一同下葬的。” “我?不会留下绿奴一个人的,孤零零一个,你会受欺负的,我?不会放心呢。” 邱绿听他轻轻笑起来。 那夜,大抵是明玉川有通知今夜不用饭,所以?并没有一个人来敲他们客房的门。 明玉川从?后,宛若藤蔓一般缠抱着她?,她?失眠一阵,竟也昏昏睡了过?去。 孤零零,一个人。 她?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。 哪怕与自己的血亲们坐在一起,大家吃着相同的菜,坐在一张桌子面前?。 她?也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。 也早就习惯了,没有一个地方会容纳她?。 进入睡梦中,乍然?望见这?座小小的屋子时,她?思绪混混沌沌,以?为是又梦到了自己小的时候。 她?小的时候,总是穿的太破,那次因为在学校里被同学嘲笑殴打,回了手,就被爷爷奶奶关在乡下的小柴房里,一个人在那间小小的柴房里,从?白天等到黑夜。 低下头,身上穿着的,却不是幼时从?邻居姐姐家里拾来的破旧衣服。 而是层层叠叠,繁复贵重的锦衣。 殿内有浓重的药味,未点灯的样?子,四下昏黑一片,用一道?木门隔绝外界,殿内还立着巨大屏风,明明是偌大的殿宇,却显得?压抑又狭窄。 殿外,有光影遥遥映进殿内,似施舍一般。 她?看到自己伸出来的,纤长细瘦,且苍白的指尖,捻着一粒黑子,搁到面前?的棋盘上。 殿内没有人。 ‘他’在自己与自己下棋。 明明是这?样?昏黑的殿内,视线却能将周围的一切看的一清二楚。 夜视能力颇好为一点,另一点,也是这?间殿内的一切,‘他’全都知道?,全都无比熟悉。 不论是半月前?搬来的绿叶,还是屏风上花鸟的图案,床幔上头垂坠着的短穗子……一切,‘他’都知道?,都摸的无比清楚。 邱绿似背后灵,又似藏在‘他’身体里的鬼,清晰看着周围的一切。 白子输了。 ‘他’纤白的手将棋盘挥了,不厌其烦般,又下起了棋。 直到不知不觉间,身畔传过?来一阵馥郁的香味。 ‘他’转过?头,对上一面铜镜。 女人涂着凤仙花汁的指尖捏着这?面镶嵌着珠翠的铜镜,光可鉴人的铜镜里,清晰映出男孩的面庞。 殿外映进的光亮浅浅缓缓,摇摇晃晃。 镜中的孩子,皮肤苍白如雪,过?长的墨发比‘他’人还要更长,披在身上,发尾垂在地垫上,‘他’微微歪过?头,面庞凑近了镜子。 ——简直像个分不出性别的美丽人偶。 邱绿看到镜中人的脸,忍不住这?样?想。 第36章 “唔……” ‘他?’又想凑近些,女人?却将铜镜高高举了起来。 她蹲在‘他’的面前,笑起来。 “母妃说过衣衣美,衣衣知道了吧?”她涂得猩红的指蹭‘他?’的脸,“衣衣半分?也不?丑陋,勿要再多想了。” ‘他?’紧紧抿起唇,抬手要去抓镜子。 “还?想再看?不?能?了。” 女人?将铜镜放到其他?处,又走到‘他?’的面前。 “母妃的衣衣,”她?蹲下来,一张美丽的面庞,便是画中都难以描绘。 她?的面庞恰巧,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。 “你只?要乖乖待在此处,母妃便会保护你,你与他?人?是不?同的,今日母妃去你父皇的寿宴,看到你父皇其他?的孩子,他?们明明半分?也不?比你,你三哥哥他?如今生的又蠢又大,好似林野中的野熊,你父皇今夜贪杯,看到他?的面容还?提起你,说你明明才是他?所有孩子里,最漂亮,最聪慧的孩子呢。” “衣衣实在太好,出去便会招恨,招怨,母妃最清楚这点?了,”她?低下头,注视着‘他?’的眼睛。 “所以衣衣要永远留在这里,母妃是为了保护衣衣才将衣衣关起来的,只?要想起衣衣,母妃便会来看衣衣。” “对了,衣衣,”女人?好似抚摸猫狗一般,抚摸着‘他?’的头,“今日还?未用饭呢,你过来,母妃喂你吃。” 女人?用筷箸夹起一块儿凉透了的菜,放到‘他?’的嘴里。 “母妃,下次什么时候您才会再过来看我?” ‘他?’的声音又轻又小。 像是将死的猫儿。 女人?没?说话,只?是又夹了一筷菜给?‘他?’,一筷,又一筷,女人?看着‘他?’,却始终没?有回答。 直到一盘凉透了的菜见?了底。 女人?用沾满脂粉香味的帕子,轻轻擦拭‘他?’的唇边,一双柔情蜜意的狐狸眼浅浅弯起来。 “你父皇问起你的时候,”女人?的眼睛很暗,是浓到不?添加一丝杂质的黑色,却荡出一滴泪来,“衣衣,不?要怪母妃,母妃只?有你了,没?有你的话,你父皇他?,一定不?会再看母妃一眼……” * 清晨的日头晒上眼皮。 床榻上头垂挂着厚重的床幔,光影自床幔之间?的缝隙漏进?来,邱绿抬手,遮了遮自己的眼睛,脚尖下意识一瞪,一下子从那压抑又浑浊的梦中惊醒。 她?第一反应,是捂住了自己的嘴。 腐烂的味道。 那是坏了的菜。 邱绿甚至都没?有注意到身边无人?,她?一下子掀开床幔去拿桌上的茶水含在嘴里咽下去,茶水的清苦昭告她?一切皆为噩梦,她?浑身虚脱,坐在木椅里愣神。 那绝非她?的回忆。 而且。 衣衣。 那是明玉川的稚名。 偶然?但梦中那女人?的脸十分?清晰,她?到现在都有些忘不?了。 明明并非噩梦,却比噩梦更为压抑。 邱绿捂着自己跳动过快的心口,她?忽的一顿,忍不?住回过头,望向立在客房内的彩漆神像。 这威严肃穆的神像,昨日她?进?来的时候,看到第一眼就有些被镇住一般。 她?小的时候,在山村里长大,那边迷信的人?很多。 邱绿听说过,有些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