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吃了药,伯母就会?好?转…” 景元抿唇,他哑声道:“可不该如此。” “不该如何?我们之间…难道不够…” “幼清…” 她越是这样,越能让他明白…药石无医。因为?他同样了解她,明白她同样会?装作若无其事,会?偷偷藏匿情绪,把笑容当做表象。 探明这样的结果?,景元仿佛听到心底有什?么在缓缓坍塌,他望着她的眼,她带有固执、强硬,同时又流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空洞,让他觉得混乱又伤痛。 幼清偏执地认为?她能维持住现状,但她遗忘了,人不该这样延续着生?命,景元不知幼清支付可怎样的代价,可与生?命平等?的,不论怎么想都是很沉重的东西。 他们无法承担她过重的善意,更不能以损耗她为?代价维持母亲的生?命。 幼清轻轻说?:“可以的…相?信我。再给我一点时间…” 她就能救回他的母亲了。 “幼清!” 他忽然抬高声音,幼清恍然回神?,她表情怔忪,在对上他发红的眼眶时,她的心里有什?么轰然坠地,让她整个人沉得不像话。 幼清清楚他的母亲已?经没?救了。 与之前见过的魔阴身症状相?同,三魂六魄残缺不全,神?志不清,肉身破碎,幼清倾尽力量也只能维持着现状,甚至不能让她恢复以前的身体机能。 即便是治好?,景元一旦离开家中,那些忧虑又会?占据全身,诱发魔阴。 一个人渐渐淡忘那些快乐、幸福、喜悦,徒留痴恨忧忿…随后魂飞魄散,肉身消亡。 幼清自然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,可除了权宜之计,她实在想不到第二种办法。 如果?她放弃…景元又会?怎么样?他才经历战争的折磨,又要他失去母亲吗? 她的力量源源不绝,维持一个凡人的寿命而已?…她为?何会?觉得这样痛苦吃力? 她明明不想这样无力…袖手旁观。 可生?命本?该如此。 总是充斥着遗憾、感伤…总要承受着莫名的分别。 她无权干预。 把生?命当做神?的提线木偶,她又能好?到哪里去呢?景元信任她,把她当成一位值得信赖的医士,她却隐瞒着事情的真相?,拙劣地掩盖伯母的病情。 幼清合上眼睛,睫羽被水汽浸湿,徒留一声长叹。 见她默认,景元被抽离了力气,有些颓然地靠在她的肩上,幼清轻抚他的脊背,低声道:“对不起…” 她靠向他,想要为?他带去安慰,但冷风阵阵,彼此无法温暖着对方,只能这样互相?依赖,渐渐消磨时间和情绪,直到一方彻底冷静。 * 景元还是将这些消化了。 他像一个沉稳的家族长子,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,照顾好?父母亲,也尽量照顾好?为?他奔劳的幼清。 此时他才知道,父亲每天早出晚归,并不是去采买什?么,而是去了十王司。依照丹鼎司医士的判断,母亲撑不过今年,倘若魔阴发作,自然要惊动十王司的冥差,父亲不过是想去宽限几日,让他这个归家的儿?子不至于突蒙噩耗,能有个准备的时间。 幼清的帮助确实很有起色,但身为?长生?种,景父自然敏锐地察觉到幼清的办法并非是常规的治疗,尽管只有几面之缘,可看到幼清越发憔悴的神?色时,景父便明白大概。 但谁又能坦然地接受悲剧的降临呢?幼清想要维持的局面,又何尝不是他与景元想要看到的。 但他们同样舍不得幼清如此付出。 归家多日,三人还是初次坐下,平心静气地讨论起景母的病情。 幼清褪去笑容,整个人都带上两分清冷的神?色,那是作为?仙者的淡漠,有情已?碎,或许这样,才是身伴断情的她应当呈现出的模样。 幼清道:“如今魂魄已?损,病有一年矣,想要补魂很难,若人为?干预,恐怕会?丧失不少记忆,但如此能维持肉身完好?。” “魔阴身无法医治,缓解也只能二者取其一。”景父道,“不论结果?如何,我们接受。” 幼清抿抿唇,轻叹:“星海辽阔,我见识浅薄,不治之症甚多,有些也令我束手无策…我也想问问伯母的意见,再做接下来的打算。” “多谢你。幼清。”景父无奈一笑,“家中承你照料了。” 幼清摇摇头,她看向景元,景元同样接受她的判断,幼清道:“既如此…我先去陪伴伯母。” 景父点头,幼清起身离去,临行前,她回过头看向景元,他向她颔首,像是给予了某种鼓励和支持,让她同样荡开紧绷的情绪,尽量轻松地回到了景母的卧房。 她正在绣着什?么,幼清坐在她身边,景母道:“是不是肚子饿了?上次说?的糕点,还是做不成了。” 毕竟…人都下不了床,还提什?么做点心呢? 景母从一旁拿起一本?册子,递给幼清道:“我年轻时喜欢琢磨吃的,你伯父很受用,后来成婚了,反而没?那么殷勤地做过什?么。你喜欢的口?味,我叫丫鬟写了下来,幼清,你看看有没?有爱吃的,你试着做一做。” “嗯。”幼清接过,珍重地放在怀里,景母勾着绣线,垂头问,“可是时间到了?我还在想…给你绣条帕子。” 幼清摇头,抚着她说?:“时间还长,就是快要入夜了,太?熬眼睛。” 景母笑笑:“是么?你看我,都分不清黑夜白天了。没?事,就差一个花样。”城 幼清低头看她的绣面,很素雅的白莲,底下有一条银白色的游鱼,惟妙惟肖,确实好?绣工。 “我听他们叫你小鱼医士,就自作主张弄了这个样子。” “真好?看。” “你在家里,阿娘会?不会?给你缝衣服?” 幼清呵笑:“我阿娘不理庖厨,更不懂刺绣女工,唯有一把长剑修得出神?入化,我以往吃穿用度,都是父王弄来的,要么就是那些仆役…” “是么?我不足百岁时,也在演武场露过几手,得了名次,没?准景元便是像我。”景母笑叹,“可惜我并没?有那般勇气,放下轻松的日子不过,去舞刀弄枪的。” 幼清静静听着,景母忽而问:“想家吗?” 幼清闻言,有些怔忪,她望着窗外,又靠在景母肩上,轻轻道:“想,但是…已?经没?有家了。” “有时心爱的人在哪,哪就是家。”景母将布料从撑子中撤出,放在手心打量,“父母兄弟,朋友恋人…我活了七八百年,原来的家,原来的那些亲朋,早已?流散,就连记忆也已?经淡却,还好?,我又有了新的家人。” 幼清抱着她的手臂,声音发闷:“您时常让我想起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