惚中好似听到了谢慈的声音,他指尖一抖,有血滴落到了地上,腿上的石头猛地颤动起来,过了好一会儿才停息。 “你啊……”凤玄微这一口气叹了很久,最后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。 这一年的年尾,人间降下各种离奇异象,寒暑颠倒,雨雪交替,无尽的黑雾盘旋在西边的天空上,恍若天裂。 凤玄微对此有心无力,回到小楼里,石头的表面泛着一层温润的光,他终于要化形了。 凤玄微本该欢喜的,然心中忧虑却比欢喜更重,他将石头抱到床上,守在这里,等他化出人形,等他醒来。 白光闪过,石头重新变回阿慈,还是他二十多岁时的模样。 凤玄微垂眸望着床上的谢慈,上一次,在那苍雪宫的寝殿里,他也是这样看着他的。 他的心脏跳得极为厉害,砰砰作响,好像下一刻就要跳出他的胸膛。 赫连铮听闻谢慈可能要醒了,也从千里之外的赶回来,瀛洲的仙君们知道此事,赠了他许多珍稀的药材,固魂的、养身的、补灵的,什么都有,他现在正在厨房里煎药。 谢慈并没有让凤玄微等待太久,只过了片刻,那睫羽微颤,他睁开了眼。 那双乌黑的眼睛中全是茫然,他眨了眨眼睛,看看四周,房间里灯火昏黄,左右挂着红色的帐子,有点喜欢,最后目光停在凤玄微的脸上。他的脑子里混沌一片,只隐约觉得自己应当是块石头,正躺在田地里,听着路过的人唱着村野曲调。 眼前的人一身青衣,俊美无俦,就是头发有些乱,眉宇间透着些微疲色,有点不修边幅。 刚才是他在唱歌吗? 谢慈问他:“你是谁?” 这人只是深深地望着他,没有说话。 谢慈说:“我觉得你很眼熟,好像在哪里见过。” 【我观她眉目如画仙子貌,乌发蝉鬓身窈窕,似与梦中有相会,又似前世化蝶飞,再一瞧,原是我的亲亲娘子嘞】 不久前听到的唱段还在谢慈的脑中回响着,他不假思索,张嘴便问:“你是我的亲亲娘子吗唔唔——” “阿慈,喝药喝药,”谢慈的话没说完,赫连铮一个箭步从后面窜过来,他把药碗送到谢慈的唇边,催促他说, “来来来,多喝点多喝点,好好补一补。” 阿慈他先补补脑子吧! 他这刚一醒来就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,属实是有点吓人。 赫连铮心中感慨,幸好自己出现得及时,自己太棒了。 他为了他们师门的和谐稳定真的付出太多了。 第49章 谢慈有点不开心, 他话还没说完呢,这人长得这么好看,就算现在不是他娘子, 以后也定然是要做他娘子的。 他从床上坐起身, 瞪着眼前的赫连铮,这人又是哪里来的?好讨厌啊。 赫连铮完全没有感觉到谢慈的厌烦,他真心夸赞道:“阿慈的眼睛真亮, 真好看,来,喝一口, 啊——” 赫连铮张开嘴,用勺子舀了一小口补药送到谢慈的唇边,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他面前的这个师弟。 谢慈则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赫连铮, 随即又低下头, 看向勺子里黑漆漆的液体,上面还有漂浮的草籽,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?谢慈撩开眼皮又看了眼犹在傻笑的赫连铮, 他不会是给自己投毒来的吧? 久远的记忆开始复苏,许许多多的画面似漫天飞雪纷至沓来, 只一下子来的太多,一时间谢慈没能弄清楚眼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。他晃了晃脑袋, 多少觉得眼前的两个人有些眼熟了,应该不会下毒害他。 他知道这一碗液体的气味不太美妙, 味道多半不会太好,但在好奇心的趋势下, 他还是伸出舌头舔了一点, 下一瞬, 谢慈的五官瞬间皱成一团,像是只被踩住尾巴的小猫。 他啊了一声,叫道:“这什么东西?难喝死了,快拿走快拿走!” 赫连铮知道他师弟向来不愿意喝苦药,从前都是师父哄他喝药的,但现在赫连铮怕谢慈不够清醒,等下一犯浑又对师父说出什么惊人之语。他们师门就剩他一个身体康健的,他能力越大,责任越大,他要为师门的和谐稳定努力奋斗。 赫连铮好声好气继续劝道:“阿慈听话,喝点喝点,你现在身体不好,得多补补。” 谢慈冷着脸,道:“赫连铮你赶紧把它给我拿走!” 他刚说完这句话,自己就愣住了。 赫连铮听到谢慈叫自己的名字,脸上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,两只眼睛好像放着光,高兴地问他:“阿慈你认出我啦?” 垂落的红帐遮挡了凤玄微大半的身影,无人知晓他在听到谢慈没有失去记忆的这一刻到底是高兴还是担忧,他自己其实也说不清楚。 有些时候,凤玄微会觉得如果阿慈可以忘记他,可能也是一件好事。 赫连铮小声打趣他道:“你总算清醒了,刚才还要叫师父那个呢,吓死我了。” 谢慈:“……” 谢谢,咱别提了这事行吗? 谢慈眼睛的余光偷偷往凤玄微的方向瞟了一眼,却什么都没有看到。 他收回目光,低头望着被子上绣的牡丹,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郁气过于明显,平日里对氛围不太敏感的赫连铮也能察觉到,他问他:“怎么一醒来就耷拉个小脸,看到我和师父在这里不高兴吗?” 高兴啊,他怎么不高兴了?不高兴的得是别人吧! 刚才确实是他脑子不好,对着凤玄微也能喊出声亲亲娘子来,现在凤玄微心里不知要怎么嫌弃呢。 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,凤玄微的影子透过轻薄的纱帐落在他的被子上,谢慈盯着那影子瞧了半天,他觉得自己应当已经死了,他回了生死境里做石头,为什么还会在这里醒来,还会再见到他? 他不是不愿意再看到他的吗?怎么又出现在这里? 谢慈想不明白,也懒得去想,他干脆两眼一闭,扑通一声躺回床上。 赫连铮见他这样,一脸担忧,忙过来伸手摸了摸谢慈的额头,又,问他:“阿慈你怎么又躺下了啊?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你说话呀!” 谢慈闭着眼睛,只当自己还是块石头,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与他没有关系,任凭赫连铮叫出花儿来,他也不应声。 烛火晃动得厉害,各种影子纠缠拉扯在一起,赫连铮急得头顶冒汗,都准备上手去掐谢慈的人中。 最后,是凤玄微开了口,他叫道:“赫连?” 赫连铮听到他的声音,立刻回过头问:“什么事啊,师父?” “你先出去。”凤玄微说。 “啊?”赫连铮懵懵地看着凤玄微,这种时候为什么要他出去? “出去。”凤玄微又说了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