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音。他站起来朝门口走了两?步,想了想又退回三步,揭开?锅盖,螃蟹壳已经红彤彤,蒸腾的热气扑在脸上?,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烫。 —— 顾东文开?了两?瓶啤酒一瓶黄酒。 顾阿婆自己斟了一小盅白酒,叮嘱斯南:“你不要吃醉啊,你弟弟上?次唱了一个钟头的西游记,听得我和?你阿娘累死了。” 斯好吮了一嘴的蟹黄,疑惑地?问:“是我唱,应该我累,外?婆你和?阿娘累什么啊?” 顾阿婆抿了一口酒:“呵呵,你一边唱一边脱衣裳,脱一件阿娘捡一件,你脱起来容易,不知道帮你个小把戏穿衣裳有多少吃力?!我们两?个小脚老太婆,楼上?楼下地?追你,能不累吗?” “那你们不要追他好了,随便?他脱!”斯南不以为然地?举起一杯啤酒和?顾东文碰了碰杯:“脱光了冻着了活该!最好让他光屁股在弄堂里跑一圈,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再喝醉。” 斯好不敢得罪斯南,只好嘟着嘴闷头吃螃蟹。 顾阿婆哈哈笑:“好,下次就按南南说的办,随便?他赤屁股被人看光了去?。” 斯好不乐意了:“看的人都要长偷针眼!” 顾东文也笑了:“小胖子才不怕,他是男的,被人看只卵,他又不吃亏,哈哈哈哈。” 斯好气得嚷嚷,差点哭出来了:“亏的!亏的!我亏大了!” 顾阿婆笑骂儿子:“放你的屁!囡囡和?南南都是大姑娘了,你还喝几口马尿就胡说八道!不要脸!” 斯南看着斯好没心没肺地?笑哈哈。 做贼的难免心虚。听到“脱光了”、“赤屁股”“看光”这些敏感词语,斯江下意识地?就瞄了瞄身旁的景生?,明明已经近视三百度了,也没戴眼镜,偏偏看得清清楚楚,景生?的耳朵红得发紫。 察觉到斯江的视线,景生?拆螃蟹的手一停,咳嗽了两?声后,举起筷子敲了敲玻璃杯:“好了好了,什么乱七八糟的,别说了。说说摊头生?意,还有大嬢嬢那边怎么样?” 顾东文把剩下的半杯黄酒一口气下了肚,叹了口气:“生?意还可以,就是肖为民只赤佬又进去?了。” “啊?”斯江一愣:“他不是戒了吗?” “黄赌毒,要戒断很难的。”景生?补了一句。 顾东文点点头:“他是春节过后出来的,我叫他还来帮忙,他死也不肯,到处找工作,三十?几岁的人,初中文凭,档案里还有这么一档子事,哪里找得到单位?” 顾阿婆叹了口气:“所以人呢,真?的一步也不好走错,一步错步步错,再想回头就难了。” 斯江想到父亲,真?是应了外?婆这话,心里难受起来,默默低下了头。 一堆螃蟹肉被夹进她碗里。 景生?收回筷子问斯南:“你夜里想去?外?滩看灯伐?” 斯南看向斯江:“阿姐,侬去?伐?” 斯江摇头:“今年不去?了,年年去?也没什么意思,到处人挤人。” 斯好很失望:“我还从来没去?过!你们都不带我!” 斯南嘴一撇:“就你?走到外?滩再走回来?你上?次去?大表哥学校没走几步路就喘得不行,谁回来后躲在淋浴间哭哭啼啼的?” 斯好老老实实地?回答:“我。” 景生?拍了板:“那我们去?西宫吧,也有灯看,人还不多,溜冰场重新浇过水泥,没什么坑。斯好,想学溜冰吗?” “想,阿哥侬教吾?”斯好的脸皱了起来,有过被阿哥带着跑步的惨痛经验,他实在不想被景生?教。 “让斯南教你。斯南,你以前溜冰一直不太行,现在怎么样?行吗?” “我怎么不行!”斯南玻璃杯咣地?落在台面上?,豪气万丈地?拍着胸脯道:“你去?我们乌市友好路上?问一问,有什么是我陈斯南不会的?告诉你大表哥,绝对没有!我可练了一整年呢,还在河上?练冰刀了,这个你们肯定?都不会,全家?只有我会!等以后河里结了冰,我教你们溜冰刀!” “真?的吗?!”斯好激动起来。 顾东文呵呵笑,伸手撸了把斯南的卷毛:“戆小宁(傻孩子),我们上?海的河浜要是结了能溜冰刀的厚冰,那叫自然灾害。” —— 冰刀没指望了,四轮溜冰鞋还是可以将就玩一玩。明天就是国庆节,西宫的确比往常礼拜六礼拜天还冷清些,溜冰场反而溜得出速度。 斯好摔得龇牙咧嘴,捂着屁股喊疼,却被严要求高标准的斯南逼着继续,屡摔屡爬,屡爬屡摔。 景生?溜了十?几圈,见斯好终于能抓着栏杆走上?七八米远了,叮嘱了斯南几句就准备出去?。斯南背对着斯江朝他挤眉弄眼双手合十?,被景生?弹了一记,捂着额头嗷嗷叫。 斯江抱着几包零食坐在边上?发呆,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动静。 “喂,发什么呆呢?”景生?换好鞋子洗了手,坐到斯江身边。 斯江臊红了脸,支吾了两?声:“没,没啥。” 景生?看了她一眼:“在想你爸妈的事?” “你也知道了?”斯江一怔,想到斯南既然跟她说了,肯定?也会跟大舅舅说,大舅舅肯定?会告诉阿哥。 “你给他们打过电话了吗?” “嗯,给我爸打了电话。姆妈那边我没问,她没跟我说只跟斯南说了,大概不想我知道吧。”斯江声音越来越轻。 “你爸说什么了?”景生?伸了伸腿:“你要不想跟我说也没关系。” 斯江摇摇头,沉默了片刻后开?了口:“不是,要是不跟你说,我也没人能说。我爸——他没说什么,就承认是他犯了错,让我劝劝姆妈。” “犯错?” “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,被我妈撞到了。”虽然艰难,斯江还是说出了口,说出口后真?的轻松了一些。她看向溜冰场里的斯南,斯南大概对男女之间的事还没有具体的概念,所以说出来以后可以立刻甩在脑后,又或者斯南不怎么在意爷娘的事,离不离婚她无所谓。 斯江下午打完公用电话后其实已经在西宫的湖边坐了三个钟头,哭倒没哭,她曾经相?信姆妈是为了爱情远赴边疆的,但就算事实的确如此,那份“爱情”也已经被漫长的岁月和?充满荆棘磨难的生?活磨砺完了。至少她看到过“爱情”的模样,并?不是父母亲那样的。 她难过的是“父亲”这个角色的彻底崩裂。斯江没办法不去?比较身边的男性,一直以来“父亲”位于比上?不足比下有余的那个位置,比起舅舅们,父亲当然是远远不如他们,至少对于斯江而言是失望居多,但比起两?个叔叔,父亲似乎又不算太过失职。他在她心中即便?不再高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