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头,说他是个瘟货,招人晦气。 家中晾晒衣物的竹筒被折断 ,新买的豆腐被戳满了洞,去修石渠唤来的砖石和木头,也被无端地砸碎。 终是有一天,沈卓望着院子里丢进来的污物,什么都没说,转日起早,他穿戴上自己最齐整的一件衣裳,抱着子春,将家中屋门锁好, “子春,爹爹带你去个地方。” ———— “满崽,东西都带上了吗?” 府衙后门,云胡已经在马车上等了一刻钟了,仍不见大福和满崽,禁不住探面吆喝了一句。 “来了来了!”满崽手提着钓竿,脖子上挂着大饼,咯吱窝还夹着大福,一步并作三步地迈出门,“云胡,今个儿咱们去哪儿钓鱼?” 云胡接过他手中的东西,顺势将他一同拉上马车,神神秘秘地说道:“带你去一个地方,到了你就知道了。” 马车轱辘轱辘地行驶在长街上,清脆的铃铛声洒落一地。 “咱们这是要出城?”城门口近在咫尺,满崽好奇发问。 云胡微微颔首,他早些听人说之前连绵暴雨,导致河水水位上涨,这乍一退下去,城外河中鱼虾多得很,都肥美着呢,故而好不容易等安济院的修缮告一段落,他立马就打算带着两小只去碰碰运气。 约摸着行进了小半个时辰,马车停在一处茂密的树林子里,不远处群山苍翠巍峨,溪泉穿行而过,潺潺作响。 满崽一个箭步跳下车,优先占据了一处钓鱼的好据点,“云胡,快来,这儿可是个好地方,一会儿一准有鱼咬钩。” 云胡浅浅地应了一声,招手让李盛源给他送鱼饵过去,自己则正忙着往大福腰间系驱蚊虫的香囊。 “爹爹,那边有人在……”大福骤然出声,手指往河沿边上伸去。 云胡抬眸瞄了一眼,就见一哥儿抱着个两岁孩子,二人直挺挺地站在河边,不知在做些什么。 大抵也是过来玩的吧……他心里这般想着,并未过多地在意,将香囊依次都系好后,拍了拍大福身后的柔软,哄着他去找满崽。 “云胡,你瞧见那俩人了吗?”满崽正往鱼钩上挂饵,看他过来,朝着父子俩站的位置扬了扬下巴,“好奇怪啊,干巴巴地杵在那里,就像块木头一样。” “莫要在背后置喙旁人。”云胡轻斥了一声,怕话说的重了,让崽子败了兴致,便一面帮他挂饵,一面温声细语道,“兴许是人家玩累了,歇会儿呢。” 满崽倒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,鱼饵攒好后,他手下用力一扬,将鱼钩丢进了河中。 钓鱼这事儿,慢工出细活,考验得就是一个耐心,他坐在小马扎上,双手杵着脸颊,遥遥望着河对面,时不时瞧两眼身后陪大福挖石头的云胡,余光总能瞟到那对父子。 打下钓竿已经有两刻钟了,二人照旧站在原处,哥儿不知对怀中孩子说些什么,逗得孩子咯咯咯笑个不停。 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父慈子孝,他偏偏觉得别扭极了,好似有哪里不对劲,可就是说不上来。 钓竿忽而晃动了一下,他一把将其握住,而后用力地往自己这里扯鱼线,“上鱼了!上鱼了!” 云胡听见动静,便上前帮着收线,想来该是条大鱼,钓竿摆动得厉害,几乎要将他二人拖进水中。 岸上河里纠缠了许久,最后是李盛源出手,扯回了即将要逃走的大鱼。 满崽兴冲冲地将自己的“开门红”丢进木桶中,正要重新挂饵时,他习惯性地又往父子俩站的河边张望了一眼,却不料,这回只看到了两岁多的娃娃被搁放在岸上,而哥儿却不见了人影儿。 他心头忽而涌上来一股巨大的不安, “云胡,你瞧见那孩子的爹爹去哪儿了吗?” 第191章 云胡原是注意力并不在此,当下经满崽一提醒,他抬眉望向先前那对父子站的地方,果真只瞧着找不见自家爹爹,哇哇大哭的稚童。 “别是出了什么事儿……”他蓦然心下一沉,回过神来时,满崽已经先他一步,朝着河岸边上跑去。 被丢在岸边的稚童,手脚并用地往河里爬,他不过三两岁的年纪,哪里晓得爹爹前一刻还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额发,眨眼就跳进了河中。 满崽见河面上飘着一根素白衣带,同先前哥儿身上穿的衣裳并无两样,他顾不及知会云胡,脱下繁琐的外衫往岸上一丢,不假思索地闷进了河中。 云胡着急忙慌地安置好大福,来得慢些,只抓住了他扔下的外衫,“满崽,快些回来!那河水深得很!” 着急捞人的满崽,哪里还能听得了这个?他奋力地向河中央游去,摸着衣带便憋足一口气潜了下去。 双眸被浑浊的河水蛰得生疼,他愣是一刻不敢耽搁,隐约看见水中有一处模模糊糊的人影,他赶忙脚下一蹬劲儿就转到了其身后。 那哥儿双眸紧闭着,连挣扎的动作都未曾有,直挺挺地任身子往下沉。 满崽从背后牢牢地将他抓住,顺势夹住他的肩膀,正要把人艰难地往水面上拖,才惊觉哥儿腿上不知何时被麻绳缠了好几遭,两处脚腕结结实实地捆在一起,垂下的半截绳头上还系着块重石。 挣脱不掉这石头,今个儿他们俩都在栽在这里,情急之下,满崽腾出一只手,摸过别在后腰上的一把小匕首,俯身要去砍坠着重石的麻绳。 他潜下的时间太久,因着憋气,胸腔里似是油泼火燎一般泛着疼,连带着下刀都没了准头,三两下都砍空后,他不得不放弃这法子,转而拖着人继续往上游。 好在李盛源也扑了进来,他水性好,身子骨又健壮,三下五除二扯掉了哥儿脚下的重石,一手拎着一个,三人相继冒出水面。 满崽卸了劲儿,跟着大喘了一口粗气,才觉得胸腔处闷疼稍稍缓解。 云胡在岸上接应着,帮着李盛源把溺水的哥儿和满崽一道儿都拖到了岸上。 这刚上来,不能立时就让人头朝下控水,他撬开哥儿的嘴,接过满崽递过来的树枝,横其口中,而后吩咐李盛源把马儿牵到跟前来。 原是应该去寻头牛,但情势紧急,实在耽搁不得,他便将人横伏在马背上,牵着马慢悠悠地走,意图让哥儿把灌满肚子的河水赶紧吐出来。 李盛源早在捞人上来时,就躲去了一旁,他身为汉子,到底是要避嫌的,更何况如今时节,大伙儿本就穿的少,这一下水,别说是那溺水哥儿了,就连满崽也是一身里衣湿津津地贴在身上。 好不容易等着哥儿将腹中水都吐得差不离,人也缓缓转醒,有了意识。 “爹爹!爹爹!” 被安排和大福待在一起的稚童,一猛子飞扑上前,扎进了他怀里,“爹爹不要丢下子春一个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