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下雨,徐知苡背着书包往外走。 她走的并不是之前一直走的那条路。 之前若不是那天那条路在施工,她一个人是不敢走那条路的。 她怕黑。怕黑暗里的一切。 只是在那天遇到陈嘉屹之后,她慢慢地把这条路从陌生走到了熟悉。 可是,在那之后,她心里的那个少年没有再出现。 夜色浓郁,巷子里夜深人静,时不时传来不远处的狗吠声,徐知苡一直走到那根白杆下。 白杆风吹雨晒,上面有斑驳的印迹。 那个抽着烟模样慵懒狂浪,吞云吐雾的少年却没有在。 徐知苡本来也没有抱任何希望。 对于他,她已经习惯了失落。 坐公交回去的路上,她拿出耳机听英语,被车窗阻隔的城市夜景格外朦胧妖冶。熙熙囔囔的人流走得很匆忙。 某一刻,徐知苡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一处。 在那红绿灯的对面,少年低着头看手机,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,隔得远,徐知苡看不见上面有没有Y字的logo。 他就那样懒懒散散地站在那儿,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,露出的半边脸儿轮廓硬挺分明,红绿灯的光打在他的脸上,下颚线条凛冽清晰,给人一种又痞又不好接近的感觉。 公交车一驶而过,徐知苡想起昨天周煜问他还去不去练跆拳道。他说去。 这让徐知苡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儿。 那是在高二期中考试的前一天。 她去买笔芯。学校外面有家书店。 当时她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她经常用的那只笔芯。 问老板娘,老板娘拍了拍自己的脑壳说忘记拿货了,叫她下次过来买。 徐知苡习惯用那个品牌的笔芯考试,她想着家里还有一只便说好。 她刚转头往门口走,这时候进来了两个女生。 两人正在聊天,三句不离陈嘉屹。 作为南高的风云人物,陈嘉屹人帅性子又野,长着一副好看的皮囊,骨子里却乖戾不羁,像深林高岭里的黑色罂粟,表面温和有礼,实际野性难驯 少女未艾,这样的少年很难让人不动心。 谁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浪子的例外。都希望浪子为自己靠岸。 可浪子终究是浪子,可以温柔体贴,也可以宠你入骨,唯独没有心。 徐知苡每天经过教学楼都能听见他跟某个女孩的暧昧风月。现在也是。 她跟那两位女生擦肩而过的时候,听到了一句:“听说他是为了他女朋友去才学跆拳道的。” 徐知苡脚步硬生生地在那儿僵住了。那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。只是记得期中考的数学考得比任何时候都差。 是她数学考得最差的一次。 街角的红灯熄灭,绿灯开始亮起。 陈嘉屹穿过马路,手机又进来了一条信息。他看了一眼,没回,拦了辆滴滴坐上去。 车里开着冷气,他随口说了个地址,车子发动。 手机又嗡嗡嗡地震了好几下。四五条信息全来自一个人。 温宛馨:【你现在在哪?】 【跳舞好累,脚好疼呀】后面跟着一个卖萌的表情包。 【你到家了吗?】 【我数学这次考差了,想让你帮我补习一下好不好】 陈嘉屹垂着长睫扫了一眼,黑色的阴影投在他高挺的鼻梁骨上,分割出冷冽的氛围感。 他抬了抬手腕,只回了最后一条,言简意赅:“没空,找别人去。” 他回完,随手又切到相册的页面。 他很少拍照,里面从来只有一个分类。 备注:M 一千二十五张照片。 陈嘉屹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几秒,随后他点开。 密密麻麻的照片上,全都是一个人的笑靥。 欢喜的,开心的,委屈的,难过的…… 这些喜怒哀乐就像潮水一样汇聚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 陈嘉屹漆黑的眸子出现一瞬间的恍惚,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忽地颤了一下。 他闭着眼仰靠在真皮座椅上,露出的一小节脖颈冷白修长。他抬起手腕压了压黑色的帽檐,他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无尽的黑暗,脸上一片惨白。 周一,例行升国旗。高昂的国歌在南高的操场上盘旋。 太阳很晒,徐知苡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,周湘倚站在她旁边昏昏欲睡,徐知苡走近一点,让她方便靠着自己。 周一的升国旗无聊又冗长,除了敬礼之外其余时间是主任在上面讲话。 他喜欢拿旧年历来老生常谈,徐知苡本来不困的,被他叨叨着困意渐渐沿着神经爬了上来。 今天有随堂测,昨晚她熬夜背了地理,困意像小虫子一样攀爬,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,拿出随身带的政治小册子开始背。 林亦扬就站在她的右手边。 暖暖的日光下,少女的侧面安静淡雅,枝桠筛下来的金色碎芒落在她的脸上,滑腻无暇,像一块儿温润发光的白玉。 这时,一阵夏风柔柔地吹过,拂过女孩软软的发,一缕碎发落调皮地落在她尖尖小巧的耳垂下。 少女抬起手腕随手撩了上去。露出一截白皙的腕骨,仿佛一握就碎。 林亦扬看了一眼,就顿觉亵渎了神女一样,他慌乱地瞥开视线。 周煜本来是在刷着手机,无意间看见这一幕,吊儿郎当地啧了一声,凑到陈嘉屹面前:“你还记不记得我妹那个同学?” 陈嘉屹看着手机,头也没回:“谁?” 周煜被晒得抓狂:“就上次一起吃饭还有买奶茶那个。” 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,周煜不知道他记起来了没有,:“叫那什么来着,徐……”。 “徐知苡。” 陈嘉屹收起手机,手插在口袋里,掀起眼皮微挑着眉,:“怎么?看上了”? 周煜嗐了一声:“说正经的,你有没有觉得她很熟,总感觉在哪见过。” 他视线看着五班那边,陈嘉屹顺着看了过去。 少女扎着高高的马尾,正低着头,嘴里喃喃低语。在一众垂着头的脑袋里,陈嘉屹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个娇小的身影。 他眉峰微动。似乎想起什么,觉得很有意思。 周煜在旁边自言自语,突然蹦了一下,吓了后面的人一跳,顶了下他的背:“周煜,你有病吧。” 周煜正激动着,也不管他的语气恶劣,兴冲冲地对陈嘉屹说:“我想起来了,她不就是那天晚上小巷里的那个妞儿吗?我还记得她那天背的包就是白色的。” 他这么一说,陈嘉屹眯着眼回忆了一下,脑子里少女跟那天晚上单薄纤瘦的身影慢慢重合。 “我就说她这么怎么眼熟,当时代弋还说她文综比你厉害来着。” 排在后面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