讨不到糖和爱得小孩儿,一遍遍地纠缠:“不许换,不许换,不许换!” 细微颤抖的尾音透着股疯劲,迟尧想起三年前,浑身都不受控制的颤抖一下,妥协了。 “不换就不换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他忽然觉得很累,轻叹了口气。 他暗暗发力抵了会儿,让陆鸣察觉,本以为对方知他不满会远离,可他忘了陆鸣现在修成的厚脸皮。 到头来,陆鸣只不轻不重、安抚似的亲了亲他头顶发丝。 迟尧被这态度气得呼吸急促,但几分钟的对抗下来还是不得不承认,在家病恹恹宅了三年的身体终究敌不过陆鸣天天晨练的肌肉。 后背出了一层薄汗,累得很,迟尧索性卸力趴在桌面上,把鼠标抢回来,无语道: “别乱动我电脑。” 陆鸣:“没乱动,给你看整理的资料。” 迟尧枕在自己手臂上,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,但资料的确是陆鸣给的,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,所以陆鸣轻轻掰开他手指把鼠标拿走的时候,他没动。 陆鸣说要给他讲解资料,却没有第一时间点开迟尧已经解压好的文件夹,反倒把电脑鼠标都推远了些,提了个迟尧万万没想到的人: “你回国后,祁青聿找过你吗?” 背对着,他看不见陆鸣的表情,只能感觉到抚在他肩膀的手摩挲着缓缓收紧,温度烫得惊人…… 脑内拉响警报,动物本能让迟尧直接否认:“没有。” “哼,没有最好。”头皮一阵酥麻,陆鸣随意挑了一缕发丝按在指腹内揉搓,“沙沙”作响。 陆鸣又说:“免得你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。”语气怪异,像是嘲讽又像是打翻了醋坛子。 迟尧没懂他什么意思,被谁骗?又帮谁数钱? 方才没动作,电脑陷入沉睡模式,陆鸣越过他把数字键盘上的0117敲得“啪啪”作响,生怕别人听不见。 文件解压完成,安静躺在桌面,陆鸣移动鼠标点开—— 很简单的两笔汇款单照片。 陆鸣放大给他看。 收支两方的姓名眼熟得让人心惊。 收方:刘华,当年替父母开车的司机。 支方:杨玉玲,祁青聿的母亲,当年找到科伦多大学给了他两巴掌的女人。 当年事发后,他查过刘华的账户流水,除了每个月到账的工资再无其他,并无异常,更别说数十万上百万的汇款。 迟尧指尖抖得厉害,陆鸣安抚地捏捏他肩膀,沉声解释:“应该是祁老爷子授意的,明面上账抹得很平,不好查。” 若非他接手祁家产业,怕是也查不到十多年前的辛秘。 迟尧的手无意覆上了陆鸣的,陆鸣微怔,朝迟尧看去,发现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发现两人交叠的手。 顿了顿,陆鸣摩挲着手下的鼠标,虽然留恋,但还是撤手让给迟尧自己翻阅。 资料较多,前面是照片,汇款账单、刘家大火后的现场图、后面则是调查报告。 密密麻麻的黑字像攒动的蚂蚁,一会儿爬在红章白纸上,一会儿顺着七窍爬去肺腑,啃噬血肉。 他想过千万种可能,争权夺位、仇人报复,调查了每个可疑人。万万没想到,摆在他面前的事实会是如此—— 祁家不满于他和祁青聿纠缠不清,买通刘华打算给他一个教训,只是没想到拐弯处正好碰上一辆满载货物的大车,刹车不及时,落得个车毁人亡的惨剧。 电脑屏幕惨白的荧光在迟尧瘦削的脸颊镀了层光影,长睫颤动,眼眶酸涩得几乎要落下泪来。 迟尧滚了滚喉结,压下一声呜咽,呼吸陡然急促。 他害死了父母。 如果没有祁青聿,如果他在杨玉玲找来时果断分手……是不是就不会有那场车祸了? 他挪动鼠标,自虐似的把资料翻来覆去查看,眼睛盯得酸涩泛出红血丝也没停。 直到陆鸣握住他右手。 灼人的体温仿佛要把他融化,他在绝对的安静中听见陆鸣焦急地叫他。 慢半拍才回神,迟尧的眼神重新聚焦,面前惨白的电脑屏幕已经被陆鸣盖上,眼珠僵硬地转了一寸,落在两人相覆的手上。 迟尧这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,被陆鸣盖住也抖个不停,他把手抽回来按住,沉默几秒,低声问:“都是真的吗?” 祁老头保险柜里存的资料,自然不会有错,陆鸣希望迟尧跟祁青聿断得彻底才拷贝出来,可现在看见迟尧通红的眼眶,他却说不出话了。 迟尧也知道此刻陆鸣一句“真假”已然不重要,站起来时有些腿软,身体晃了晃,被陆鸣扶住手臂,揽进怀里。 桌面上的手机不合时宜震动起来,迟尧越过陆鸣肩膀看去,是提醒他吃药的闹钟,心脏瞬间收紧,他不想让陆鸣知道。 手臂抵在两人之间推了推陆鸣胸口,没推动,陆鸣看上去生气了,唇瓣抿成一条直线,不冷不热盯着他。 迟尧心颤,推拒的力道不自觉小了,被陆鸣穿过腋下搂着后背抱到桌面上,男人挤进他双丨腿丨间,面无表情捞起手机,看清闹铃备注时顿了顿,随后若无其事左划关闭。 “药放哪儿了?” 陆鸣似乎对他服药一事并不吃惊,语气平淡得仿佛问他什么时候吃饭,迟尧心里却不好受,挡开陆鸣抱他的手。 “你让开,不用你管。” “这会儿又不让我管了?” 陆鸣声音冷得空气都仿佛冻结,迟尧打了个寒战,被托住大腿抱着往卧室走。 姿势异常尴尬,乍一眼还以为他主动攀附陆鸣,迟尧气不过,挣扎时指甲在陆鸣脖子划出几道痕迹,几秒后,红痕渗出血珠。 迟尧眼神颤了颤,安分下来,陆鸣冷冽睨了他一眼,步子未停,踹开卧室门把他扔到床上。 大床柔软,不疼,但把迟尧摔蒙了,缓神几秒,他才坐起来,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反倒不见踪影。 迟尧松了口气,想起吃药的事儿,翻身从床头柜翻出药瓶倒了一颗白色药片。 刚把药瓶放回去,陆鸣端着半杯水回来了,表情仍旧不好,眉头微蹙似冷锋。 男人瞥向他手里的药片,神色稍缓,走近把水杯放进他手心。 温的,不烫也不凉。 迟尧这病影响记忆力他是知道的,但三年里远隔重洋,他都是从文字或是照片里了解,问题从没这样清晰摆在他面前—— 抹了把脸,神情如常,陆鸣弯腰在床头柜第一格找出富马酸喹硫平片,熟练一分为二,把半颗喂到迟尧唇边。 迟尧后仰躲开,声音闷闷的,“你弄错了。” 陆鸣重新检查了药盒子上的名称,没错,还以为迟尧不想吃药,语气生硬几分:“没弄错,晚上还要吃一次这个,你忘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