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挡住了!没事了,我们没事了!”鹿临溪一时喜极而泣,仰着脑袋大声喊道,“谢无舟!我的力量可以挡住血海的侵蚀,我可以,我可以挡住!” 她话音刚落,便见那灵花黯淡了不少。 她心头猛地一颤,慌忙之间只觉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脑袋,又有一股灵力涌入了她的体内,再一次为她撑起了那个看上去不堪一击的结界。 看起来,经由她体内释放出来的灵力,虽不像谢无舟那般会被血海之水瞬间侵蚀,但依旧不是完全不受影响的。 想要离开那一望无际的血海,也不知到底需要耗损多少灵力。 这个问题虽然令人绝望,但她至少知道了一件事,那就是这一次她真的可以帮到谢无舟了。 鹿临溪透过灵花,静静望着头顶那片诡谲的天空。 遮天蔽日的血云携着雨滴缓缓离开了这里。 等待的时间算不得太长,却又每分每秒都压抑得仿佛在绝望之中熬过了一个世纪。 被血雨淋过的草木皆是寸寸枯萎,仿佛被那黑焰点燃一般,向外散发着丝丝缕缕血色的怨气。 这个地方太压抑了。 谢无舟在这个地方吃了太多苦,受了太多罪…… 梦境也好,真实也罢,她再也狠不下心丢下他了。 “……你等我。”鹿临溪红着双眼,小声喃喃道,“等我恢复法力了,我一定可以带你离开这里的……” 她说着,忽觉那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指似是脱力了一般,一时沉沉向下坠去。 她都来不及反应任何,便见谢无舟重重侧摔在地。 直到那一刻,她才看清,那个用身体将她牢牢护住的人,无论后背还是手臂,早就衣不蔽体,每一寸皮肤都已溃烂不堪。 谢无舟确实该恨的…… 在他最无辜的年岁里,这个世界从未善待过他。 鹿临溪无措地在一旁呆站了很久。 仅存的理智告诉她,这种时候必须冷静。 她尝试着想要把谢无舟给叫醒,可这一次他听不见她的声音,也完全察觉不到她在咬他了。 短暂茫然后,她从积分商城里兑换了新的药膏,埋着脑袋用嘴叨了半天,叨急了便连脚都用上了,这才弄开了那个盖子。 没有双手,她压抑着心底的恐惧,绕到他的身后,用翅膀一点一点为他上药。 小小的药盒空了,就一盒接着一盒地换,洁白的翅膀被脓血染红了,也似无知无觉。 不知过了多久,大鹅跌坐在地,呆滞地望向了天空。 入夜了,天边浓重的怨气幽幽散开了一角。 一轮暗红的血月悬于遥远的天边。 月光洒在这片被血雨淋至枯萎的大地,四周的一切都缓缓地发生了变化。 原来,尸山的月圆之夜,树木真会化作森森白骨,草叶真会化作淋漓血肉。 风吹骨响之时,血肉晃动,鲜血滴入泥土,怨气如墨入水般缓缓流淌在此夜。 不成人形的鬼影游于这片天地,或漫无目的地飘荡,或撞入骇人白骨,挣扎着想要驱使那副“全新”的“身躯”。 纯白的灵光仍旧笼罩着那一方小小的天地,静悄悄地阻绝着漫天怨气。 四周数不胜数的怨灵一直没有靠近此处,也不知是没有察觉到此处的存在,还是本能地对仙家灵力有所忌惮。 鹿临溪有些麻木地靠在谢无舟的身上,第一次心乱到忘了如何恐惧。 她想要认真思考一下,却发现自己的脑子空荡荡的,完全没有办法集中精神。 她不知道这个结界会存在多久,也不知这个夜晚要怎么消磨过去,更不知天亮后自己能做点什么。 她就是一只鹅,别说背或是抗了,她连拖一个人回家的力气都没有。 她望着那轮血月看了很久很久,直到困意涌上心头,这才缩进谢无舟的怀里,沉沉睡了下去。 那个晚上,她做了一个梦。 她梦到自己一觉醒来,看见了玉山的太阳。 她扑扇着翅膀,开心地跑到院子里转悠了好几圈,回身时看见浮云迎上前来,蹲下身子满眼笑意地抱住了她。 院子里的石桌上摆满了沈遗墨刚做好的午饭,有鱼有肉,热腾腾的,光是看上去就特别的香。 她站在石凳上流了会儿口水,忽然晃着脑袋跳下了凳子。 她说,她要去叫谢无舟吃饭了,那家伙是尊佛,不请是绝对不会动的。 浮云说:“他走了。” 大鹅有些不解,歪着脑袋问她:“为什么啊?” 浮云似是回忆了一下,望着她的眼睛,认真说道:“他说你骗他了,不想理你了。” “我……怎么骗他了?” “不知道啊,他说,你把他一个人丢下了。” “我没有啊……” 她没有啊,她明明一直在他身旁来着…… 她委屈坏了,说她骗他什么都行,这个她是真没有啊! 不带这么污蔑鹅的…… 不带这么…… 鹿临溪是哭着从梦里惊醒的。 睁眼的那一刻,她发现自己缩在那个熟悉的小窝里。 小窝被放回了地上,谢无舟蜷缩着侧卧在床,分外安静地背对着她,那不知何时换上的衣衫,又一次被伤口渗出的脓血浸湿了。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桌上的花盆。 今日已浇灌:37。 总浇灌天数:71。 …… 有笨蛋。 有超级无敌大笨蛋! 分明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,还惦记着那盆花做什么! 他都没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浇到位吗! 鹿临溪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,只默默缩在窝里,用身上唯一还能算得上干净的胸毛擦了擦眼泪。 她轻轻从窝里迈了出来,放轻脚步来到桌边,先跳上凳子,再跳上桌子——小小的脑门,在浅紫色的花叶上轻轻蹭了蹭。 今日已浇灌:50。 总浇灌天数:72。 她站在花盆前呆愣了一会儿,最终没能忍住向床边靠了过去。 跳上床的那一刻,她看见谢无舟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,在手腕,在颈间,在那张好看的脸上…… 并非血海之水的侵蚀,倒像是厉鬼撕咬。 原来那个结界没能持续到黑夜结束。 她睡得那么安稳,又是他替她阻挡了所有的危险,甚至不曾让她听到一丝动静。 他拖着一身血淋淋的伤,把一只熟睡的大鹅带回了家,像平日里一样,路过桌边时顺手浇了个花,仿佛昨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 那他为什么要把她的窝挪到地上啊,怕她睁眼看见他现在的模样会被吓清醒吗? 她现在是挺清醒了。 被气清醒的。 她甚至不知道到底自己在气什么。 或许,有那么一点点气这家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