旨的内监一走,又在一旁酸上了。 “又进宫又进宫……我这辈子?都还未摸到皇城根的门呢,你倒好,见天就往宫里跑,就只差在宫里住下了。” 徐温云面上神情却无半分欢喜。 皇上都按捺不住亲自下帖了,可?见是决意不想放过?她了,徐温云眸光中带了些忧虑,与身后的阿燕无奈对视了一眼。 其实有时候,倒很羡慕何宁这没心没肺的脾性,她是世家大族娇养出来?的嫡女,没受过?什么波折,最大的烦恼估计也就是郑明华房中的那个姨娘了吧。 徐温云初入容国公?府时,何宁确实处处与她针锋相?对,可?后来?渐渐的,徐温云也明白此人是个万事?都不过?心的爽利性子?。 在后宅中相?知相?伴这么久,虽偶尔也因鸡毛蒜皮之事?争过?长短,却也生?了几分妯娌情谊。 近来?发生?的这一系列事?情,实在是让徐温云心内难安,她兀自思量一番,垂下眼眸,薄唇轻抿,忽执起何宁的指尖,叠握在掌中。 “……我托你件事?儿,若哪天我要是有个三长两?短,辰哥儿就托付给你了。” 何宁从未见她如此郑重其事?说过?话,这幅交代后事?的口?吻,瞬间激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。 她有些错愕,下意识就想将指尖抽回来?。 “皇上亲自设宴款待,接谕旨入宫是天大的好事?,你怎得?做出这幅大难临头的样?子??再说了,你要托付,也是托付给你嫡亲的妹妹,那徐绍与珍儿不都在京城,这亲生?的舅姨不托付,倒托付到我身前来?了。” 怕就怕到时候弟妹也受牵连。 他们?徐家一个都保不住。 徐温云将何宁抽到一半的指尖,复又拽了回来?,眸光灼灼,“珍儿她年纪小,我怕她担不住事?,且你母家乃是圣眷正浓的陇西望族,就算有何不测也能保你脱身,届时你便帮我看顾看顾辰哥儿。” 何宁一时间也不明白,这好好的日子?过?着,能出得?了什么事?儿,只是她很乐意听旁人说她母家的好话,昂着头喜滋滋道。 “这倒是,圣上近来?,可?是交给我父亲好几桩要紧差事?……嗨呀你放心,辰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,好歹唤我一声婶母,他若哪里落难了,难道我忍心看着不管么?” 得?了这番话,徐温云这才将心放回肚中,又命阿燕由妆匣中取了好几支珍翠阁的钗镮来?,都是以往何宁夸赞过?的,将其尽数都赠给了她。 何宁是喜笑颜开回的寻蘅院。 当夜。 涛竹院。 郑明存虽说与上峰提及过?要准时归家,可?免不了任上总会有些突发情况,若出变故,他也总不好直接撂挑子?甩手走人,以至于?今夜到家,也已是戌时四刻了。 刚入院,等候已久的徐温云就迎了上去。她就算嫁入容国公?府多?年,也还是依旧保持着刚入门时候的姿态,并不因得?封了诰命就骄矜,很多?时候依旧如个女使般。 家中的主君回来?了。 她估摸着人是刚下职,未曾好好用过?饭,便先命人传了膳。 而后迎上前去,极其熟稔帮郑明存解开薄氅,顺便轻拍了拍氅上的浮尘,将其扭身递给了身侧收整衣装的女使。 此时乘了温温热水的铜盆送到身前来?,她伸手将盆中巾帕拧干净水渍,复又展开,递到了郑明存手中,他接过?后,洁面,抹脖,擦手…… 夫妻七年。 这套一气呵成的流程,二人已重复上演过?无数遍。其实无形间,郑明存已早就习惯这种润物细无声的照顾,依赖上这种细致的熨贴温柔。 郑明存坐在餐桌旁,妻子?照例亲手奉乘上一碗汤,伸出指尖,执起汤勺捣了捣,耳旁传来?妻子?的声音。 “皇上下了宫贴,明日要与丽妃娘娘设宴,款待中秋节前扎灯的外命妇,特意嘱咐了要带家眷赴宴。 ……郎主,我可?否推托身体不适,不去了?” 郑明存白日当差时,就听闻了此事?,现下舀汤的指尖一顿,嘴角上扬,流露出丝戏谑的微笑。 “云娘,你身上实则无病无灾。 如若被查出,此乃欺君。” 。 借种求子?也是欺君。 反正这欺君欺得?也不是一次两?次,债多?了不愁,无妨再多?添一次。 徐温云是当真害怕,也是当真不想去。她默了默,嗫嚅道,“只要郎主允准,我今夜可?冲个凉水澡……” 哦。 这便要主动找病生?。 只要冲了凉水澡,着凉感冒,便也算不上欺君了,她的这点小聪明,还真是无所遁形。 郑明存挑着眉峰,斜乜她一眼,眼底好似蕴着万年寒潭,意味深长道了句。 “明日又不是只有你单刀赴宴,有我在,你怕甚?你我本就是正头夫妻,原就该出双入对。 论起来?,你入京之后怀胎生?产,后来?又保养身体看顾孩子?……还从未与我一同外出参加过?什么宴饮集会,明日入宫赴宴,倒正是个机会。” 。 能不怕么? 不都是因为郑明存私心用甚,所以现在才搅得?所有人不得?安生?,徐温云才会沦落到如今进退两?难的地步么? 她实在想象不到,如若郑明存那疯魔劲儿上来?,明日又会搅闹出什么是非。且李秉稹偏偏又是那样?一个眼里容不得?沙子?的。 她夹在着两?个男人之间,只觉得?每天都身处在水深火热中,无比煎熬。 郑明存看出她的顾虑,眸底锋光一闪,涌现着十足十的偏执狂傲。 “堵,不如疏。既是逃无可?逃,避不能避,不妨直接迎头而上,总之我与夫人夫妇一体,共同进退。” 说不心慌,那是假的。 可?郑明存却并不害怕。 他估摸着,既然二人已经?相?认,那想必李秉稹已翻查出户籍做假一事?。 直到现在却未曾追究,要不就是被徐温云遮掩了过?去,要不就是李秉稹是个余情深长的,不欲追究她前尘往事?。 可?想来?皇上也只能查到这个份上。 若非是当真开了天眼,是断然不会联想到孩子?血脉上去的。 这个世界上,真切得?知他身有隐疾的,唯只徐温云一人,而因着有借种求子?这个巨大的秘密在,二人俨然就是最大的利益结合体。 她愿也好,不愿也罢,只能闷声不言,与他沆瀣一气,绑定至死。 怪就怪女人重情重义?。 软肋太多?,太好拿捏。 以往他既能用徐温珍姐弟的性命做要挟,迫使她去借种求子?,今时他就可?以掐着辰哥儿的安危不松手,逼她将一生?都栽在容国公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