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绝铃音又伴随着阿柿的声音响满了小院,像极了随着春风飘来的无数花种,细细密密地散落开来。 —— 今日,在陆小郎君醒来前,阿柿便又去见了趟李群青。 抱着大肥猫,她将她“上一世”所查到的线索,挑拣七八告诉了李群青。 以李群青的能耐,靠着她所说的这些,再加上那封所谓的汪苍水的亲笔信,足以将吴家在春陵县所做的一切查个干净。 至于其他的事,李群青也能一应做好。她只需要在旁边静待佳音,拿她想要的陆小郎君取取乐就好。 所以,此时的她就该全心全意围着陆小郎君转。 为了让陆小郎君养目,她得赶紧用皂罗将他屋子中的屏风糊住才行。 于是,在跟少年东一榔头、西一棒槌地说了好多话以后,她就一路洒着铃音,欢欢快快地前去了窦大娘的院子。 但她才说明了来意,刚在院中对着木人桩活动拳脚的窦大娘便面露惊喜道:“你今日有空?” “有空的。” 见窦大娘汗流面颊,阿柿马上细心地拿出帕子,双手为她呈上。 “府里没有你要的皂罗,我等下便叫人去买。你若不急,这会儿同我去河边如何?” 窦大娘笑着接过帕子,擦了擦下颌的汗,声音爽朗极了。 “昨日你同我提了要让小陆多吃养目的鲜鱼后,我便想着要带你去抓,今日这天倒是正好。” “好呀!” 阿柿立马就点头应了。 但说完后,她却迟疑了一下,跑去问了在院门外安静等着她的陆小郎君。 小娘子一脸期待,面靥两颗红豆般的小圆点随着她弯起的嘴角上扬,要多乖有多乖。 “陆小郎君,我能跟窦大娘去河边吗?窦大娘说会带我去抓鱼。” 少年低头看了看她:“好。” 小娘子的小虎牙立马露了出来。 她开心地踮起脚,摸了摸少年肩上白鹞的脑袋:“我们有鱼吃啦!” 白鹞顿时无比捧场地高声“呦”了起来,还用额头去顶她的手心,跟她一起雀跃起来。 少年扭头,静静看着她同白鹞欢呼。 忽然,他发现,她笑起来时,嘴角似乎有道隐隐的笑窝。 他不经意便将这话说了出来。 正巧这时,白鹞见到它头顶的一枝桂花树上落了一只螳螂,本能展翅飞起去捉。 翅膀扑棱棱的声响压过了少年的低语。 阿柿仰面眨眼,望着陆云门:“你说什么?” 对上阿柿的目光,少年忽然发觉他方才的话说得十分不妥。 他垂下眼睛。 “没什么。” 白鹞落到了桂花枝上,将本就被沉沉桂花压弯了的细枝压得弯了。 “你分明说了……” 小娘子不依不饶。 “说我的嘴角……” 她歪头想了想,想不起来,于是自疑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,“是有脏东西吗?” 少年只好坦诚:“我说,你笑起来时,嘴角会现有酒凹。” 阿柿的指尖顿了顿。 这不应该…… 此时的“阿柿”笑起来,嘴角不应该有痕迹。 “真的吗?我都不知道。” 她吃惊地说了声,随后,灵动地转了转眼睛,扬起脸,明媚地冲着少年笑。 “陆小郎君,有一件事,现在你的肯定也不知道。” 她看着他:“你的眼睑褶中藏了一颗痣。” 陆云门确实不知。 金桂花枝下的少年颤了颤眼睫。 “是吗?” “是的。” 她向他招了招手,示意他凑近耳朵。 等少年倾身靠过来、却仍旧有礼地同她保持着距离时,小娘子踮起脚,贴到了少年的耳边。 她抓着少年胸口绣着仙鹤暗纹的衣襟,细软的嘴唇随着她不稳的踮脚,若有若无擦在他的耳畔,声音带着松树花粉扑鼻的清甜味道,轻得几乎只有气音。 “你亲我的时候,我看到的。” 树枝上的白鹞突然飞起扑虫,被白鹞踩得咯吱作响的枝桠猛烈剧晃,金黄色的桂花成串掉了下来,落在少年的发间,如为他簪花一般。 他缓缓直起身,眉眼仍是清微淡远。 但耳垂因为过于白皙,一丁点的红都显眼的不得了,就像片晕开了的粉霞。 “呦!” 白鹞终于咬住了那只奋力挣扎的螳螂,一口便将它的下尾咬断吞下。 阿柿像是完全没看到少年耳上的那抹红痕,一副再天真、再单纯不过地说完这句话,就晃着脚踝的金铃跑回了院子了,把她会去河边的事告诉了窦大娘。 被留下的少年站在原地,摘下头顶那串早秋金桂,将花串执于手间,垂睫粉睑,美貌盛绝。 第35章 35 抱着窦大娘给她的衣物,同陆云门一前一后回到她的院子后,阿柿便说要回屋去换衣裳。 走进几扇屏风后,她脱下宝相花纹的豆绿半臂,露出了里面乳白的窄袖短襦。 这件短襦细薄似纱,双肩绰绰约约如同裸着,最懂非礼勿视的陆小郎君绝不会在此时过来细看。 随后,阿柿才拿起一面瑞兽葡萄纹铜镜,对着它静静端详了片刻,灿烂地露出了有着小虎牙的可爱笑容。 分明就没有酒凹。 是不是面靥的红点令陆云门看错了? 阿柿放下了心,一个有趣的新主意便油然而生。 “哎呀。” 小娘子对着铜镜叫了一声,随后将豆绿半臂穿上,捧起装着茶油花子的宝匣,急急地就冲了出去。 “陆小郎君。” 她跑到少年面前。 “我忘记贴这茶油花子了。你能不能帮我贴呀?” 她虚虚点着自己的额头。 “这东西,我自己贴,要贴好久。平日时间足,我慢慢贴,总能贴好,可现在我跟窦大娘有约,我不想让她久等。” 小娘子的额头洁白光亮,落在上面的那朵黄色花蕊精致玲珑,显得她格外乖顺,仿佛一只趴在熏熏花丛里乖乖巧巧看蝴蝶的无害小猫。 少年想起她在桂花树下猝然的靠近,心中油然产生了应该拒绝的念头。 但她看起来那么期冀,乌黑的圆眼睛一眨不眨地在望着他,令他也无法直接说出“不”字。 思忖须臾,少年没有去接那个装有茶油花子的宝匣,而是平静地看着她道:“不用贴这片花芯,你额上的蕊黄也已经很好看了。” 趴在花丛里的小猫听了,抖抖耳朵,乌黑的圆眼睛一眨,立刻就撑着小短腿,机机灵灵地站了起来。 “真的吗?” 她的神情又意外又惊喜。 “我真的很好看吗?” 他并没有夸她好看。 可少年一贯温润有礼,骨子里便说不出这样的话。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