猾地披着人皮,学习着世间所谓的规则与对错,然后,变成了更加可怕的怪物,无声又安全地啃食着她想要的一切。 那天后,对着似乎看出女儿蹊跷的长公主,小郡主始终是一副乖巧到惹人怜惜的认错模样。 她抱着一向娇惯着她的母亲,说她只是故意想让自己多生病:“我生病了,阿娘就会多疼我、多陪着我,而不是去陪弟弟。” “阿娘最疼的一直是你。” 长公主也抱着她。 “阿娘陪着你的时间,比陪弟弟多多了。” 小郡主装作撒娇,冷静地试探:“可我想要阿娘只喜欢我。” 长公主笑了,也只当她是在撒娇。 “谢谢你这么喜欢阿娘。但阿娘没办法做到只喜欢你。”她笑着摸摸女儿的乌发,语气轻柔得没有一点要规训的意思,“不可以这么任性。” 阿柿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任性。她分明已经很乖,甚至都没有杀掉那个男婴。 但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。 所以,她学着她在其他女童脸上看到的、用来博取母亲怜爱的懂事神情。 “好的,我不会再这么任性了。但是,阿娘一定要最疼我,我也会喜欢弟弟,好好疼他的。” 她因此又得到了长公主更多的疼爱。 整个长公主府,无论是那个因染上豌豆疮、没能活过第三个冬天的男婴,还是后来被母亲生下的、这个同她异姓的吴子殷,谁也没能动摇她的地位。 对了,那个男婴后来的死,可跟她没有一点关系。 虽然她也还是生出过好多次要杀掉他的念头,但她每次都克制住了。 为了不要总想着杀人,她试了很多办法。 比如,找到一个可以让她独占的郑婉。 再比如,兴致勃勃地去试着养出一个完全属于她的人。 可吴红藤是个失败品。 既不聪明,又容易失控,而且因为不再干净,连那张还算好看的脸也没用了。 白白浪费了她那么多时间。 光是看到他,都令人觉得不开心。 而且,她现在已经有了其他想要的东□□占母爱什么的,她早就没兴趣了。 但母亲很重要,比其他所有人都重要。 “这是虎威。” 小郡主将锦囊中的一小颗做成珠子的虎骨放到子殷的手里。 “是春天时我跟临清王他们打死的第一匹老虎身上的,他们分老虎时,我什么都没要,只要了这个呢。” 传闻中,将虎威佩在身上,可避百邪。 在珠宝万匣的长公主府,无论什么都不会缺少,这种心意反而最可贵。 她这次说了太多话,小鹦鹉吴子殷一下子学不过来了,正问着她临清王是什么,南园那边就来了人,说是檎丹县主已经到了南园门外,一定要进来同郡主见面。 阿柿看看天色。 能在这种日暮时分跑到她这儿还要硬要进门的,整个东都也就只有刘檎丹。 “大约是许久不见,对你挂念,刚刚知道你回来,便迫不及待来寻你了。” 赤璋长公主对女儿笑道,让她自在回去、同姐妹叙旧。 小郡主也似乎有些等不及,神采飞扬地翻身上马,一副期待极了的模样。 但刚骑过了渡桥,她便勒马停下,问向来桥头等她的酡颜:“知道她这回为什么来吗?” “还未查到。” 酡颜摇头。 “但随她一同来的,还有她的十几个面首,正花枝招展,全候在外头。” 第66章 66 听了酡颜的话,阿柿将待客的地方定在了她南园的茶院,刘檎丹要再走上好一会儿才能到。 接着,她便迎着黄昏中火烧般的红云,策马先奔了过去,马额前鎏金蟠龙当卢光芒绚烂。 到了茶院时,她养的聋聩茶奴正在院中炙茶。 见主人比了手势,这名只在茶院侍奉的昆仑女奴便腾出了胡床、将手中的茶夹呈给贵人。 阿柿在胡床坐下后,身体粗笨的茶奴便蹲在了一旁,盯着炉中的文火,防着有风吹炭、让茶饼受热不均,一张乌黑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。 而阿柿则用茶夹继续夹着茶奴方才未炙完的茶饼,离着火苗五寸,继续翻烤。 那茶夹是用茶奴刚剖开的小青竹制成的,过了没一会儿,上面洁净的竹液和香气就溢进了茶饼,火的温暖也让纵马时灌进阿柿身子里的寒意散了不少。 这时,刘檎丹浩浩荡荡地到了。 东都初秋的傍晚,这位县主竟还穿着轻纱所制的绡衣,胸乳上欢好的红痕全透了出来。灵蛇髻上钿雀钿鸟钗了一片,连颈上都套着个头尾相衔的银鸟项圈,光是看到这些,就已经令人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叽叽喳喳。 “好啊!” 一见到比她年长了两个月的扶光郡主,刘檎丹就径直往她跟前闯,还把握在手里的面具往她脚边一掷,大声喊道:“你才刚回来,就叫人送东西笑话我!” 阿柿翻过还在炙着的茶饼,看了看脚边摇晃不止的面具,又抬头看向刘檎丹,神色静静,一言不发,就只是看着。 刘檎丹自己先被她看得怯了,冲进来时的跋扈气焰扑哧灭了个干净。 她低声哼道:“你看什么?” 阿柿:“我是姐姐,品级也比你高。你还没给我行礼呢。” 听到品级,刘檎丹的眼角便是一挑! 她可是皇子的女儿。 即便父亲只是个被封为兴王的二皇子,那她的品级也不该比公主家的女儿矮一头。 都是皇祖母看驸马早逝、觉得扶光才六岁就失怙太可怜,才给了她这个额外的封赏! 但想到这儿,刘檎丹挑起的眼角又垂了下去,不情不愿地给扶光行了家礼。 茶饼中的热气冒了出来。 阿柿趁着茶香未散,先将炙烤好了的茶饼妥善放进剡藤纸做成的纸囊,然后才捡起地上的面具。 “端午宴上,你看北蛮游牧献舞时,不是说他们的嫠面妆很漂亮吗?我特意让下人留心,才挑到了这样相似的面具。” 那张木雕的脸上,布满了被刀划过、鲜血肆流的鲜红刻痕,映射的正是北蛮人表达悲痛时的嫠面习俗。虽有些古怪,但因做得精巧,倒也值得把玩。 “我哪儿说过……” 听了阿柿的话,刘檎丹先是脱口反驳,随后语塞,接着便气急败坏:“你就是故意使坏!” 她白透绡衣后□□起伏:“我端午时的确这么说过,可后来我阿耶因此被皇祖母训斥,我怎么可能还想要这种面具!” “训斥?” 小郡主朱唇微张,满面讶异。 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?我竟完全不知道?” “就是前阵子……” 刘檎丹想也不想,听了就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