处。 * 月华如霜,云雾薄淡,事情闹到了现在,几近三更,了无人声。 两人走在路上,顾淮声走在前面,姜净春跟在他的身后,两人就这样走着,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。寂然无声的深夜,除了两人的脚步声,便只有姜净春隐隐啜泣的声音了。 伤口疼得她手心都有些发痒,姜净春实在受不了,忍不住将被打得不像样的手掌凑到了嘴边,伸出舌头轻轻舔舐。 血腥气弥漫上了舌尖,一股浓烈的铁锈气渗满了口腔,掌心被舔舐,一阵又一阵地刺痛争先恐后袭来,痛得她秀眉拧成了一团。 不过,那股血肉分离的痒意,也果真消散了些许。 前面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,姜净春抬眼去看,就见顾淮声正盯着她看。 偷偷舔舐伤口被发现了,她面露了几分羞赧,尴尬地放下了手。 顾淮声看着她,忽然出声问道:“疼吗。” 肃清的月光下,顾淮声的瞳孔,更显深邃。 姜净春没想到他这样问,懵了片刻。可反应过来后,她脑中又杂七杂八地想起了别的事。 她想,表兄不喜欢小孩,应当更不喜欢会喊疼的小孩,更更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小孩。 况说,本就是她有错在先,挨了打也是应该的。 这是祖母教她的,犯错就要挨罚,天经地义的事情,没什么好说的。 姜净春疼得快死了,可却还是摇头,她说,“不疼。” 夜风吹过,发丝被吹起黏在她的侧脸之际,她的眼眶还氤氲着一片水汽,眼尾泛红一片,就像是路边那被雨水浇湿后蔫了吧唧的夹竹桃,了无生机……却一片旖旎。 昨些个日子落的雨,将姜家上上下下冲刷了个干干净净。浮尘洗净,路上的空气中,都还有些尘土的气息。 听她说不痛,顾淮声似低笑了一声,从喉中溢出来的笑,带着几分低沉。 都成这样了,竟还说不痛。 顾淮声敛眉,“痛也不说,撒谎做些什么。” 他以为自己对小孩的心理应当足够了解了,就像是顾淮朗,小孩还没张嘴,他就已经明白他心里面在想些什么。在他眼中,姜净春应该和顾淮朗没什么差别,可现在他竟也不明白,分明她已经痛得要死,却还要说不痛。 不过他没想等到姜净春的回答,也无甚兴趣去分析其中原因究竟是何,他见她吞声踟蹰不敢言,也没逼迫,转回身去。 “走吧,我已经让人去唤了府医过来。” 两人去了前厅,府医已经等在了那处。 医师看了姜净春的掌心后直叹气摇头,也不知道是哪位主子下得这般狠手,恨不能把人的骨头连着肉都一块打出来。 他让丫鬟去打来了热水,而后开始给姜净春处理了伤口。 手心伤得厉害,一被碰到便是钻心的痛,姜净春见顾淮声在旁边,便一直强忍着没发出声,咬得唇都要破了,却也没有哼哧一声。 三鼓寂静,便是连牛虻草蛭也该没了声音,她却忍得这样辛苦。 顾淮声转身,而后帘栊作响,他去了外头。 他走了之后,屋中的姜净春便也不再忍耐,实在受不住疼,发出了哭声,起先还能忍,可后来痛得理智全无,哭得也越来越厉害。 便是连屋子外头的顾淮声都听到了她的声音。 他的视线无意识落在窗台,哭声从那里面传出。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,里头的声音才渐渐消失了干净,府医从屋子里面出来,他已经将换药的事宜告诉了姜净。可顾淮声还是又问了一嘴,打算一会交代给她身边的丫鬟。 府医走好,顾淮声进了屋去。 姜净春的手已经包扎好了,此刻正坐在椅上,低着头没有说话,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。前厅只燃着一盏烛火,灯光打在她的侧脸,因着出神,她的眼神看着有几分空洞。 顾淮声走到了她的面前。 眼前覆盖了一片阴影,姜净春抬头去看他。 “疼吗。”他方才在外面已经问过她了,现在却又补充了一句,“撒谎的不是好小孩。” 可这话不知道是哪里戳到了姜净春,她听明白了顾淮声的话后,眼中好像都生出了几分恼,就连掌心那钻心的疼都被抛之脑后。 她举着自己那被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手给顾淮声看。 她问他,“表兄觉得我是小孩,就像是和小朗一样的小孩?” 不等顾淮声开口,她又道:“才不是呢。若是小朗成了这样,他一定会哭着找娘亲的。他会,可是我不会。” “所以表兄,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。” “你也别再把我当小孩了行吗。” 第十二章 她不喜欢别人说她是小孩,尤其这人是顾淮声,她好像无论怎么做,怎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些,在他的眼中,她却没有一点长进和变化。 而且她都疼成这样了,他便不能说些好话吗? 她有些生气,可顾淮声的情绪却仍旧没有波动,像是一朵没有情绪的高岭之花,无论风雨如何吹打,他也无所情绪。 他道:“这不一样。” 不是不去喊疼就不是小孩了。 “还有,往后莫要再和外男偷跑出去了,偷跑出府,顾淮朗都不会做。” 姜净春把自己拿去和顾淮朗比较,他便也拿他来说事。 她说她不是小孩,可她做的事情小孩子都不会做。 可姜净春听到了这话,眼睛却亮了亮,“表兄是不喜欢我跟别的男子玩吗?若你不喜欢,我往后一定.......” 一定不会去了。 李氏已经从外头赶了过来,顾淮声依稀能听得她的脚步声。 有人来,他便不宜再继续同她谈论这样的话,他打断了姜净春,道:“没有,只是因为不合礼数罢了,再有下次,舅父还会打你。” 说完这话,顾淮声便往外头去了,和赶来的李氏错身而过。 他这话就像是最简单不过得提醒,没有任何旁的意思,就连一点其余的情绪都不掺杂,可笑她还竟想到了别处。 姜净春愣在了原处,忍不住掐了掐掌心,洁白的纱布又渗出了些许的血。 再反应过来后,只有李氏的声音,而顾淮声的背影早就消失不见。 这一夜姜净春睡得并不大好,或许是因为姜南的责罚给她留下了不少的阴影,以至于她被噩梦缠身,睡梦之中总是低喃,睡得不大安稳。 第二日一醒来竟还发了热,脑袋昏昏沉沉的,就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,可有了昨日的事情在先,怕惹了大人不快,她也不敢再去告假,只能硬着头皮去上了柳嬷嬷的课。 可叫倒霉的还是,她最后实在是撑不住,直接在课上就昏了过去。 把周遭的人都吓了一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