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,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: “谢谢王姨陪我过年,因为我昨天您都没能回家和家人团圆。” 王姨推开他的手,反而从裤兜里摸出一只红包递过去: “哪有小辈给长辈发红包的,来,拿着吧,当是送给你肚子里小宝宝的压岁钱。” 虽然白檀不缺钱,但中国人就是这么个传统,不收的话对方反而会不开心。 他接过红包,说了句替小宝宝谢谢王姨。 对于身居海外的国人来说,没有所谓的年初一年十五,三十一过这年也就算过完了。 今天是白檀预约去医院胎检的日子。 国外医院设备先进,可预约难,他早在两周前就得约好医生,还得看医生有没有时间。 白檀不想去。 上次去胎检,他坐在一群女人中间挺着个大肚子,周围人纷纷投来好奇或探究的目光,让他浑身生了刺一样,恨不得原地去世。 这次呢,难道要他扮成女人才会没那么难受? 厉温言来了。 他担心白檀英语不是很好,所以早就约好陪他一起去医院。 车上。 白檀靠着车窗,目光呆滞看着窗外。 厉温言看了眼白檀身上穿的王姨的裙子。 老旧,俗气,宽大,套在他身上实在格格不入。 有点……心里不是滋味。 到了医院,来到产科,白檀忙低下头,双手紧紧抓着短外套的衣摆,厉温言扶着他找个位置坐下。 白檀悄悄抬眼瞄了几眼,幸亏护士给其他孕妇们发了产后护理手册,她们都在认真看书,没人注意他这边。 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。 “咦!妈妈,这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?” 身边忽然传来稚声稚气的童音。 白檀下意识看了眼,就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抓着母亲的手好奇打量着他。 男孩的母亲赶紧把孩子拉过去坐好,严厉地呵斥一句“闭嘴”。 反而是母亲不愿给他解释的表现更让他觉得事有蹊跷,张个大嘴像破锣一样喊: “他长得像男人,可他为什么穿裙子?他怀孕了么,为什么肚子这么大,男人也会怀孕么?” 白檀身体一顿,慢慢缩紧了身子,头深深埋下。 男孩妈妈一把捂住他的嘴,连说三声“闭嘴”,然后拖出去打。 厉温言轻轻拍了拍白檀紧攥的双拳,示意他放轻松,童言无忌。 此时,等候室所有孕妈的目光都齐齐朝着白檀行注目礼。 尽管白檀低着头看不见,可也能感受到那些目光像刺一样扎过来。 八个多月的孕肚很难支撑普通人正常起坐,可白檀却能忽略这股重力,猛地站起身,脚下生风一样往外走。 厉温言跟着追上去: “怎么了,要去卫生间?” “我不查了,我去预约堕胎。”白檀语气坚定,目光笔直看向前方,决绝道,“你也离我远点,免得大家也那样看待你。” 还要预约子宫卵巢摘除手术,哪怕他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或者以后没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,他都认了。 厉温言知道他现在的情绪就是很敏感且喜怒无常,也不觉得这有什么。 他拉住白檀,微微委身尽量和他保持平视,哄道: “胎儿已经三十二周,堕胎风险很大,而且……” 他声音缓了缓: “你还记得上次来做胎检,从影像里看到的小宝宝么。” 白檀怔住,半晌,抬起晕红的双眼。 他还记得。 那时七个月大的宝宝已经有成年人小臂这么大,安静蜷缩在子宫里,长出了完整的五官,容貌依稀可辨。 那时候白檀还在想:这个小朋友在肚子里就已经这么可爱,和他爸爸一样,四肢修长,将来一定也是个大高个。 孩子像他的爸爸,对白檀来说已经是唯一的慰藉。 现在,八个半月的宝宝,在当地法律中还只是母体一部分,算不上真正的人,没有人权,可以随意处置。 可他怎么不是人,他有清晰的五官,会乱动乱扑腾,也能听到妈妈呼唤他的声音,偶尔还会做出回应。 而白檀自己也觉得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,偶尔很安静时,白檀还会担忧他是不是在肚子里出了什么事。 好歹毒的胎儿,他寄生在自己体内,促使自己分泌激素刺激大脑,让自己不受控制地产生了母爱情绪,重塑了自己的脑干细胞,也让自己对他的感知更加灵敏,变得没办法不去在意他。 白檀的手缓缓抚上肚子。 他轻轻闭上眼,在原地站了许久。最后没再说什么,回到等候室坐好。 …… 胎检结果不错,一切正常,胎儿也很健康。 医生提醒白檀,预产期就在五月初,还有一个半月,让他提前做好准备。 并且告知,由于他的特殊情况,只能选择剖腹产。 听到这个消息,一股深深的恐惧涌上心头。 白檀还记得他小时候受伤住院,隔壁床住了个阑尾炎手术的大叔,天天嗷呜喊疼,做完手术也没日没夜的哼哼唧唧。 他无意间看到了大叔的刀口,像一条粗壮的毛毛虫攀附在小腹上,表面还泛着粉色的油光。 当时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 如果要在他的肚子上开一刀取出胎儿,岂不是像攀附上一条小蛇。 白檀越想越害怕,恐惧几乎要将他淹没。 随着产期将至,白檀也越来越沉默,以前还经常和邻居聊聊天,现在基本是一声不吭,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害怕地掉眼泪。 窗帘拉得死死的,整栋房子每天都藏匿于暗无天日的灰暗中。 厉温言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,好话说尽,却也起不到任何作用。 他知道这个时候的白檀单靠三言两语的哄劝,没用,他根本也听不进去。 思忖良久,厉温言给国内的秘书打了个电话,要他寄点东西过来。 * 时间渐渐进入春天。 距离白檀预产期还有半个月。 白檀的肚子已经大到没有办法正常行走。 厉温言买了轮椅方便他行动,可他坐在轮椅上望着楼梯时,深深的无助感涌上。 为什么他非要承受这些不可?到现在身体已经沉重到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。 他再一次想到这个问题。 孩子生下来之后呢,怎么把他养育成人,自己能做好合格的父母么,缺失一半父爱的小孩,他最后会长成心理健全的人么,他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,身体里多了一套生殖器官,到时候他也要接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么。 白檀彻底绝望了。 尽管白檀一个劲告诫自己不能再哭了,又不是什么苦情戏女主,况且男儿有泪不轻弹,一直哭会让人看了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