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在我回来之前。” 导航地图上的绿色通路闪烁显示,右上角的剩余时间还有半个小时。 半个小时。 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。 季疏礼的目光定定落在屏幕上,心情莫名沉重。 乔谅道:“父亲。” 季疏礼的思绪被打断,低低道:“嗯?” 乔谅的手撑着应湛想靠过来的肩膀,凛冽淡漠的眉眼浸染不耐,危险阴郁的警告从中刺出。 他的脸太好看,以至于那种危险都致人眩晕。 乔谅慢慢说:“我以为你应该知道,那张照片只是我骗你回来的手段。” 季疏礼的呼吸忽然顿了下。 “你与其问我是否自愿,还不如问问应湛是否遭我胁迫。” 季疏礼却还沉浸在他上一句话,感觉心口的重量蓦地轻了一块,他道:“骗我回来……?” 乔谅…… 他的孩子。 胸腔肺腑开始变得温暖,某种快慰激烈雀跃地萌发起来。 乔谅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? 他看不到。 能看到这些的人,和乔谅近在咫尺的人,是应湛。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握紧。 绿灯亮起。 乔谅道:“我不需要他服务。” “只是我弄不明白,为什么父亲在远离我。我是否又会回到一个人的生活,我想知道答案。” 心跳的声音巨大,乔谅的声音便需要认真去听。 “会觉得我是麻烦吗。” “会感到后悔吗。” “会因为我的坦白和糟糕的本性而对我失望吗。” “父亲。” 乔谅的声音很低。 “我只是……” 扬声器里,放大的声音失真模糊,在车厢塞满,又被空落落地吞噬。 青年的声音似有似无的带点沉寂的冷。 “想见你。” 平静。 虚无。 他的话音,像是空气般充斥每个角落。 有一瞬间,季疏礼想把车门紧闭,像留住一只蝴蝶一样,把他的声音永远留住。 他的孩子。 啊。 如果乔谅被季疏礼养育长大,那么现在他可以更笃定地在心底说出那句话。 [他的]孩子。 本该是他的。 这就是他们之间最紧密的联系。 表面的伦理与道德禁止他靠近,罪恶的满足在桎梏他的理智。 乔谅将他视为信任的亲人,称呼他为父亲。季疏礼无法坦然地面对乔谅抗拒失望的眼神,无法打破这一切。 尽管,他在远离乔谅的数日内,在梦境中。 已经带着糟糕的、无法宣之于众的,腐烂的情感,打破了数次。 夜风很冷,行人与车辆都很少,光线却明亮,几乎照得他无处遁形。 高大的男人僵坐片刻,直到后面车辆的喇叭声叫他惊醒。 他才在冷风中发觉,额头已一片冷汗。 第107章 又克制了哥 明明是乔谅说给父亲听的话,应湛却听得心脏小腹一抽一抽地爽。 难以想象。 季疏礼得到的是这样的待遇,却还能忍耐到现在。 冷漠的乔谅,刻毒的乔谅,贪婪市侩的乔谅。 他口中半真半假的甜言蜜语像淬毒的美梦。让从未听过这种话的应湛陷入某种空洞的恍惚。 冷空气被隔绝在室外。 可想而知乔谅说了这种话,季疏礼会回来得有多快。 会很迫不及待吧。 毕竟都得到了乔谅这样的偏爱,恐怕一路上都在反复惦记乔谅的话、回味这样的感觉,幸福到头脑发热。 应湛视线幽幽闪烁。 明明都是季疏礼的“孩子”,他们和乔谅却有着非常泾渭分明的区别待遇。 季疏礼只喜欢乔谅。只希望双子变成取悦乔谅的工具,满足乔谅的需求。 这位以温文尔雅著称的绅士老师,在外界流传的言论中总是极富有同情心与关照欲,但实际上,强硬、独裁,这才是真正的季疏礼。 在过往的数年,应湛和应灏面对的一直都是这样的父亲。 他从未想过双子的心情,甚至没有征求他们的同意,这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。 他们对乔谅的心思不简单。 既然如此,服务乔谅也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。 既然如此,他们还会有什么意见。 他们应该感到荣幸才对。 风和树叶拍打着窗户。 窸窸窣窣的响动,如同趴在窗外窥伺的怪物,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。 不过…… 应湛黑眸凝沉,深深注视着乔谅的脸孔。 窗户落入惨淡的光线,铺在乔谅的侧脸。他刚挂断电话,黑发凌乱地铺在床上,和他对视,瞳孔在黑暗中都亮着光。 乔谅挑眉:“怎么?” 应湛:“……没有。” “在想怎么告状?” “不,我不是那么无聊的人。” 他只是觉得乔谅刚刚的样子,哪怕是假的,也好温柔。 带着一种易碎感,如同月光的温柔。 语调,表情,眼神。 冷淡的温柔。 应湛听到了紊乱交织的心跳。 他想,还是需要感谢父亲的。 乔谅愿意和季疏礼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,不是坏事;而父亲对他们和乔谅之间关系的放纵,也带来扭曲的好处。 已经无法分辨了。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,到底是一个温暖的家园,一个栖息的港湾,还是某种关系怪诞、情感潮湿的巢穴? 应湛心脏砰砰作响,肺腑之内的火焰窜到太阳穴,眉心都在鼓跳。 一开始他很排斥乔谅以父亲的伴侣关系进入这个家庭,但现在也觉得可以接受。 有什么不可以? 只要偶尔被施舍的恩泽雨露眷顾。 “呼——” 更猛烈的风拍打窗户。 应湛回神,乔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。 明明被压在床上,却依然是那副可恨的居高临下的神态。 往下看。 应湛的衣服被他粗鲁拉扯得皱巴巴,可他自己的衣服却还好端端地穿着。 连领口都一丝不苟,平整干净。 禁欲、严谨、淡漠。 这才是往常大众印象中的乔谅。 尽管被很多人说“会媚粉”,但实际上却十分吝啬于暴露自己,哪怕只是解开几颗扣子程度都没有过。 应湛直直盯着他领口看。 看昏暗中的脖颈,以及脆弱微凸的喉结。 他轻而易举就想起许久之前,那个醉酒荒唐的夜晚。 在朋友聚会中,荒唐的大冒险。用嘴唇贴近解开乔谅扣子的弟弟。 还有在酒后昏头上脑、心脏狂跳,明明没有理由,却也还是强行找了理由,复刻他的行为的哥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