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还描了眉,特意跑到桃花林等他。 从早晨等到傍晚,从白天等到黑夜,从这一年的正月十五,等到下一年的正月十五,如今算起来,就快第三个年头了。 阿蒙说:「我要下山找他。」 孟青不屑:「指不定人家已经妻妾成群,儿女成双了。」 「那我也要一个说法!」 「你下过山吗?山下饿殍遍地,瘟疫横行,就你这身皮肉,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。」 「师叔!」 阿蒙大喊他一声,吓得孟青险些从树上掉了下来。 「干嘛!」 「他们说你很厉害,比张越老头还要厉害,不如你教我一套剑法吧,学会了,我就下山!」 「你知道我是谁吗?你就不怕我?」 「不怕,师叔是好人,而且你看我这么可爱,就算你真是吃人妖魔,也肯定不忍心吃我的,对吧?」 阿蒙冲他眨巴眨巴眼睛,咧着嘴笑,虎牙尖尖,倒真的有些可爱。 从那以后,孟青在桃林教她剑法。 有时手把手地教,有时互相对打,打累了,就躺在地上歇息。 阿蒙累得鼻尖冒汗,她跟孟青说得最多的便是袁曜。 袁曜是如何如何的好,如何如何的聪颖过人,对她又是如何如何的倾心以待。 「有一次我们一起偷偷去山庙摘果子,遇到一伙很坏很坏的山民,那时我们年龄都还小,山民把我们拖进庙里,阿曜一直护着我,在他们要欺负我的时候他奋力撞翻了案台上的烛火,烧了整座山庙......后来我们逃了出来,才发现阿曜也被烧伤了,脸上还留了好大的疤。」 阿蒙眼里有雾气:「我当时哭得可伤心了,心里暗暗地想,将来他要是找不到媳妇儿,我一定嫁给他。」 「可他还不是失约了。」 彼时,孟青懒洋洋地躺在树杈上,泼她冷水。 但阿蒙从地上爬了起来,气急败坏地用剑指他:「他才不是那种人!他肯定又去战场厮杀了,国家兴亡,儿女情长只能先缓一缓呀。」 「自欺欺人。」 孟青从鼻子里冷哼一声。 「师叔,你下来,我要跟你比剑!」 本来短短几个月便可练成的剑法,也不知为何,就这样慢慢教了一年,在这一年里,孟青与阿蒙形影不离。 阿蒙的剑法越来越好,手执长剑,一跃而起,桃花时节,落英缤纷,竟也看得孟青有些愣了。 孟青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心里有她的。 他只记得那日斜阳倾洒,二人在桃林对打,阿蒙依旧不是他的对手,十几招过后,便被他击落了剑,一个踉跄,险些跌倒,却突然被他抓住胳膊,紧锢在怀。 「还打吗?」 他在她耳边俯身戏笑,却不想二人离得太近,气息扑面,阿蒙红了脸,气急败坏地挣脱他,连耳朵都羞成了粉色。 「师叔,你快放开我!」 「不放!」 他本是开玩笑,觉得逗逗她也挺有意思的,却不料阿蒙不再说话了,渐渐地也不再挣扎。 过了好一会儿,才哽咽着嗓子说道:「师叔,我要下山去找袁曜了。」 「能不去吗?」 「不能,我等了他这么多年,需要一个答案。」 「如果,他已经死了呢?」 「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」 阿蒙咬了咬牙,眼中含泪,孟青沉默了下,慢慢地松开了手。 他看了她一眼,想要伸手替她抹去眼泪,但顿了顿,收回了剑,转身离开。 「如果找不到他,就回来找我。」 孟青知道,阿蒙是找不到袁曜的,袁曜已经死了。 三年前,陵城大战告捷,袁曜回京,军队停驻开州郊外时,机缘巧合救下一名险些被歹人奸污的女子。 那女子,名唤阿乔。 传闻说,阿乔对袁曜起了爱慕之心,光着脚跟了他一路,苦苦哀求:「奴愿做牛做马,只求留在将军身边,将军莫不是嫌弃我?」 袁曜笑了,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痕:「我这副相貌凭什么嫌弃你呢,只是我已有意中人,不久之后就要成亲了,姑娘走吧。」 他说起自己的心上人,神情柔和,令阿乔泪目。 他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她。 阿乔起初不受,最后含泪接过,道:「将军救了奴,却不肯要奴,阿乔无以为报,有一事欲告知将军,但请将军牢记,归家之后,无论何时,万不可掀开灶间那口蒸锅。」 袁曜觉得她奇怪,皱了眉头。 回京不久,父亲袁晋珩突然病逝,袁府大丧那日,他发觉妹妹袁秀有些不对劲。 袁秀眼神呆滞,行尸走肉一般从厨房端来一碗丸子汤,非要他当面吃下去。 那青釉白底的瓷碗里漂着五个色泽诱人的红肉丸子,肉香浓郁,袁曜当下起了疑,冲进厨房探个究竟。 袁曜进了厨房灶间,再也没有出来。 直到第二日官府查封,大批衙役进了府邸,袁府上下,死的死,疯的疯,厨房的炉灶边,站着一具无头男尸,经辨认,死的正是袁曜。 那日,灶间木柴仍旧烧得很旺,火苗撕舔蒸锅,厨房内袅袅生烟,热气腾腾,香气浓郁。 有衙役走向炉灶,拔剑直指蒸锅,用力掀掉了锅盖! 蒸锅里,有五颗脑袋,炖得滚瓜烂熟,皮开肉绽。 是袁晋珩,袁曜,袁秀,以及袁府的两个姨娘。 吓得衙役双腿发软,纷纷呕吐,瘫倒在地。 有传闻说,袁家早年曾同赵王设计,斩杀了一名落头氏女子,此番是那女子后人前来寻仇罢了。 真真假假无人得知,当时诸国征战,秦王霸业,乱世之争。 袁曜的死讯早就传到了山上,张越真人知道,众师兄弟也知道,唯有阿蒙,谁也不敢告诉她。 孟青以为,阿蒙下山之后,找不到袁曜,或者得知袁曜已死,总还会回来的。 他甚至做好了打算,等阿蒙回来,他会安慰她,为她抹去眼泪,并且告诉她,她的少年英雄虽然不在了,但师叔还在,师叔愿意保护她一辈子。 可他没有等到阿蒙回来。 阿蒙死了。 一个月前,孟青下山,在远山杏花村头,看到了吊死在歪脖子杏树上的阿蒙。 杏树下,坐着个姑娘,姑娘乌发流泻,容颜娇媚,手里正捧着一颗头颅,百无聊赖地玩弄。 姑娘听到动静,回过了头,看到孟青,柔声一笑:「彘子,你去哪儿了,我找了你好久呢。」 那一刻,天色阴沉,寒风呼啸,杏叶沙沙作响,阿蒙瞪着大大的眼睛,尸体晃啊晃。 孟青看着姑娘,良久,勾起了嘴角:「阿乔,好久不见。」 十里杏花村,清风微雨节。 孟青与阿乔成了亲。 天色渐晚,西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