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原是长辈垂爱,我这当晚辈的本不应辞,只是如今家中父亲身子不好,若不是父亲坚持,本也是要在家中服侍汤药的,现下正愁着如何与圣上禀明此事……” 林如海话只说了半截,贾代善便也闻歌而知意,面上却也露出忧虑神色来。 贾敏瞧着父亲的脸色,也猜得到他如今的失望。这女婿年纪轻轻便中了探花,又得圣上钦点赐名,正是炙手可热之时,理应在仕途上趁着这形势添上一把火,先入了翰林,再往外历年几年,只要不出大纰漏,林如海又是这般的才貌,将来或许可以往那内阁之中的高位去。 可圣上向来以仁孝治国,若是林家那一位亲家不好,这女婿必定是要回去守丧的,朝中的局势向来风云变幻,过上那么几年,又不知是个什么情形。 可贾代善并不想让林如海就这么什么都不曾做,便只带了个探花名头,可谓一事无成,就回了姑苏去,却是拿出了长辈的姿态,像是怕林如海明日就带着一家老小卷了铺盖就回姑苏,连忙摆摆手,极力劝阻到。 “难得圣上如此厚爱,你咋然提出辞行,岂不是辜负了圣上一片美意,也不知朝中会作何说辞?此事休要再提,你父亲在家中,得了你高中的消息,必然心病身病,即刻便好了。” 林如海听罢,面上却是不显,只得颔首附和自己这老泰山说的有理,心中却是泛起一股子寒意来。 这岳父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,林老爷的病情他这个当儿子的心中有数,就是有大罗金仙,也不可能即刻便好了,贾府想将他留下,不过就是想在京中多一分助力罢了。怕是过不了多久,贾代善便会以长辈的姿态为林如海引荐贾府的‘世交’,做出一个尽心为晚辈铺路的样子。 可贾府的这些‘世交’最后又落得一个什么下场。 这还当真是人以类聚,物以群分。早年林如海觉着父亲不善经营,所以林家最后才落到了江南去,如今看来,父亲那是大智若愚,早早谋划好了,在江南避祸。 贾敏见自己的父亲如此,只觉得好没意思,盼着这一场筵席早早散去。 是夜终是散了宴席,王良今日喝了些酒,状元娘子给他用话梅煮了点汤水,让他解酒用。 王状元酒气已是散得差不多了,接过凉了的汤水,饮了半碗,坐在小桌边,与妻子感慨到。 “难怪林兄不喜与岳家交道……今日那国公爷不想着与他想个妥帖法子向圣上禀明此事,却一味只让他留下来。” 王良自己掂量着,贾家这事不地道,若是旁人或许想不通,但是王良却是十分能理解林如海的主张,若是他处在林如海这位置上,却也宁愿抛下仕途,先回去与病中的父亲多照管着一日是一日。 王良也是从姑苏而来,先前书院的山长隐约提过林家老爷的身子似是很不好了,他们甚至都担心这林家的大爷还没到京中就得调转船头回去奔丧。 芸娘见王良已是将汤水用尽,便收了碗碟,边忙着手上的活计边说到。 “可不是如此么?这贾府里留着个金龟婿装点门楣,我瞧着那两个小爷也不像个样,自然要将林家大爷留下。” 芸娘今日听戏的时候,女眷还是有屏风隔着,只是这些人多是一家子姻亲,芸娘已为人妇,所以男女大防自是不如未出门的姑娘们森严,她今日偶然与贾赦打了个照面,那男子眼中丝毫不掩饰的贪婪神色,她现下想来还觉得作呕。 只是这贾赦终归是贾敏的兄长,芸娘也不好多,只得在心中暗暗记了,今后远着些。 “这林家的奶奶……还真不像是那家的……” 芸娘虽然只和丈夫学过些诗书,但也是个聪慧的,她原想着贾敏如此的才貌,其父兄必定也差不了多少,今日一见,却有些让人失望。 王良拉了拉妻子的手,芸娘的手掌上有些薄茧,和那些太太们的都不一样。 “一样米养百样人,却也没什么奇怪的,天色不早咱们安歇吧!” 王良心中也有了计较,连林如海这个做女婿的都不与岳家亲近,那他就更是要有所取舍了。 芸娘答应了一声,便又到灶间烧火热水去了,王良今日被贾赦灌了好些酒,仍旧有些头疼,不耐的按了按额角。 却说贾敏这边,今日林家做东,本就忙乱了一天,又见自己的父亲做此打算,心中郁结,到了后半夜竟然有些发热,林如海翌日早起才觉妻子满头虚汗,连忙叫人去请了太医。 好在太医说并不是什么大病症,用上几贴柴胡汤纾解一二便是了。 “这等事你也莫要放在心上,俗话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,岳家也只是希望我能在京中稳一稳根基罢了。”林如海今日推了好几张帖子,就留在家中陪伴妻子,如是安慰她道。 “我哪里不晓得这话,只是……”这些道理贾敏不是不懂得,就如今后的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一样,这些世家大族,本就是如此的。 只是贾敏毕竟与那府上是血脉之亲,怎么可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,如同过客匆匆,对所有事都不痛不痒呢? “你这几日,一是忧虑我会试,又要各处打点还礼,却也是辛苦,往后交给下人便是了,哪家该送些什么,只要不出大错便成,不必样样过你的眼。” 贾敏的这份谨慎,林如海心领了,他如今算是初涉官场,再怎么小心仔细也不为过,可是相比与妻子,那点子名声也算不得什么。 林如海才说到此事,便有人来报,说是荣国府那边送了东西来,林如海自己接了礼单,也未曾多看,随意放在一边,叫人记了之后入库就成,再还一份礼就是。 夫妻二人说了一会儿话,贾敏有丈夫在旁宽慰,心结早已没了大半,再用了药,也是药到病除,身上舒坦之后又觉得困乏,林如海便让人好生服侍着她歇息,自己去书房中找了本帖子临一临。 待他写上十来个大字,便又有人来报,说是王状元来访,王良来过这宅子许多次,林如海倒也未曾见外,让人将他请进书房来。 “今日听闻夫人身子不爽,不知可大安了?不才叨扰了,实在抱歉。” 王良一来,便是如此客气,林如海便知必定是出了什么事,问到。 “内子已无大碍,不知厚之兄前来所谓何事” 只见王良拿出一个大红烫金的帖子来,林如海一看便知,这是荣国府里送礼时常用的礼单,这些世家,就连送个礼的帖子都是如此讲究,生怕旁人看不出奢华来。 “今日国公府上的大爷送了好些礼,愚兄家贫,忽得见了这些……不知该如何处置,故而请贤弟帮忙拿个主意。” 王良面色一如既往的温和,将那大红的礼单递了过来。 林如海接过一看,顿时就明白了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