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 “三舅舅,你信我一次,我真的不能将她扔下,她同母妃一般,患有心癫之症!” “前些?日子已?然发病一次,若她发现?被我抛下再次发病,恐怕会彻底陷入失心癫乱之中啊!” 段洪亮已?经快被他这个好外甥气疯了?。 他双眸如刀地盯着谢玉弓说:“你当真是将你母妃的愚蠢和偏执学个彻底,不见棺材不肯落泪。” “那女子能戏耍看管她的守兵出?逃,又岂会再回来找你?” 段洪亮尽可能将自己的声音压低,显得格外隐忍和苦口婆心。 “月牙儿,舅舅只有你一个亲人了?,舅舅不会害你,你跟舅舅先离开。” “来日舅舅豁出?性命为你杀回来,就?算是抢,也将那女子抢与你做妻,到时?候你关起门来拘禁了?她,还不是想要她对你如何情深义重?便?如何吗?” 谢玉弓满脸狰狞,咬牙道:“可今夜我若不归,她恐怕无有命活,三舅舅,我绝不能扔下她跑掉!” 那样他们二?人即便?全都活着,还有相见之日,谢玉弓也知道,白榆绝不会再接受他了?。 段洪亮气到额角青筋暴起,瞪着谢玉弓道:“你如今回去,便?是送死?!你活腻了?吗!你若是活腻了?,舅舅这便?送你一程!” 谢玉弓却也开口嘶吼,声如泣血老鸦:“我今日就?算是爬,就?算是化为孤魂也要回去,若当真自投罗网,若当真要死?……” “那便?死?!” 谢玉弓说完,猛地挣开了?手上束着的绳索,双眸含血般看着段洪亮。 段洪亮终于被气疯了?,片刻后道:“让他走,让他走!” “良言难劝该死?的鬼,让这孽障赶紧滚!” 段洪亮调转马头,不再去看谢玉弓,而后厉声道:“我段洪亮从?此以后……呃!” 他瞪着一双快脱眶的眼睛,捂着自己侧腰,回头看向袭击他的梼杌。 梼杌用剑柄狠狠戳在段洪亮的侧腰,阻止他将下面?恩义两绝的话说出?口。 段洪亮如何不知梼杌之心,龇牙咧嘴地坐正身子,到底把出?口伤人的话咽回去了?。 然后双腿一夹马腹,径直冲向了?与谢玉弓要回的猎场周围相反的方向。 竟是真的放任他唯一的亲人回去找死?了?。 众将一看主帅走了?,自然都不再阻拦。 梼杌满眼不赞同地看了?谢玉弓一眼,也快速纵马跟上了?段洪亮。 谢玉弓身边很快无人阻拦,但?是这些?人也没有给?他留下一匹马。 谢玉弓来不及想什么今后如何同他这个三舅舅重?修旧好,而是转身迅速如黑蛇一般迅疾如电地钻入了?雨幕之中。 他要靠着双腿跑回去。 谢玉弓这一辈子都没有过这样快的速度。 道路泥泞,他足尖几乎点在水洼之上飞掠,而他不知道,就?在远处,另一双踩在地上格外沉重?打滑的双足,也在朝着他的方向狂奔—— 这世上总有人,分明?是两条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,却阴差阳错地相交。 白榆和谢玉弓原本甚至不是一个次元的人。 但?是他们相交之后便?不再是平行直线,而变成了?纠纠缠缠的乱麻。 待到乱麻也被彻底理顺,他们会重?叠在一起,化为一道无论延伸向何方,都始终齐头并进的线条。 即便?短暂分离,最后也一定会殊途同归,双向奔赴。 雨势渐小,天幕将明?。 鱼肚白泛起的时?候,谢玉弓急奔一夜,终于将要抵达那一处之前驻扎的营地空地。 而他身后传来山摇地动的跑马声,刀兵相撞甲胄相击,肃杀得宛如冲锋的战场。 谢玉弓回头看了?一眼,黑压压的马匹和骑行马之上的人,不是段洪亮他们又是谁? 段洪亮的身边死?得只剩下一个小外甥,如何能真的看谢玉弓去送死?? 他方才调转马头不是离开,而是是回去集结人马打算悍然一战,大不了?改天换地,杀他们个片甲不留。 即便?是要死?,他也只能是战死?。 段氏无孬种。 就?如当年被皇帝“鸟尽弓藏”之时?,段氏男儿无一龟缩,皆是选择悍然赴死?。 谢玉弓笑着继续狂奔,而在下了?一夜的雨未曾止息之刻,天边晕染开了?一片赤金的光芒。 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之时?,细雨在这金芒之下,变成了?五光十色的,如同天际漫撒而下的焰火。 也正是这时?候,谢玉弓终于跑到了?树林皇家猎场的边缘,而与此同时?,一个小小的,消瘦的,跌跌撞撞的人影也正好从?树林里面?钻出?来。 白榆真的快累吐血了?,严格来说谢玉弓的生?辰已?经过去了?。 今天是十一月初九了?。 可是她再怎么想快些?,要在下了?一夜骤雨的密林中穿梭,也实在是艰难。 好在总算是出?来了?…… 然后她就?听到了?简直撼天动地的马蹄声。 而之前的营帐已?然变为了?空荡的营地,众人似乎正准备……冲锋? 白榆一眼就?看到了?谢玉弓,谢玉弓自然也看到了?白榆。 他们短暂止住了?脚步,而后又朝着对方狂奔而去。 不远处段洪亮紧急将马匹勒停,一抬手,身后训练有素绵延山脉足足两里,还在不断从?四面?八方汇聚的兵马,便?跟随主帅停了?下来。 他可是把段氏一族埋在皇城之中十数年所有的兵马都在最短的时?间之内全部召集来了?。 可是……那妖女竟然真的回来了?? 在段洪亮看来,自己这外甥是回来送死?,是回来体会什么叫被辜负的人间惨烈。 可是这妖女若当真是给?太子报信,这时?候一个人跑回来,岂不是送死?无疑? 段洪亮将兵马止息在空旷驻扎地的不远处,下马观察周围片刻,对着身后做了?几个行军手势,很快有小兵钻入密林,查看周遭是否有埋伏。 梼杌也下了?马,看向不远处也是神?色凝重?。 而此时?两个泥娃娃一样的人,已?经跑到了?彼此近前,而后紧紧地拥抱在了?一起。 谢玉弓抱住白榆的那一刻,感觉自己方才和段洪亮说的不是虚言。 他向来觉得自己算是行止有度,虽然纵容自己的欲望,但?是关键时?候未必不能抽身。 他觉得自己不会重?蹈母妃的覆辙,他至少不会真的容忍爱人背叛,他会拉着爱人一起下地狱。 他有这个能力,也有这个准备。 但?是直到他抱住白榆湿透的,脏污的泥泞消瘦的身体。 感受着她在自己的怀中剧烈喘息。 他总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