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,按下了接通键。 夜风微凉,顾屿桐酒意上头,眸光朦胧,盯着池端笑:“喂,我是池端,请问是顾先生吗?需要我开车接你吗?” 手机里传来顾屿桐含着笑意的声音,和面前直接听到的清朗声线相互融合,软绵绵地砸进池端耳朵里。 池端定定神,刚要冷声呵斥,却没想到顾屿桐再度扑了过来,他搭着池端的肩,伸出食指按在他的嘴上:“顾屿桐会说,好啊,那我等你吧。” 呛人的酒气混着顾屿桐身上清冽的味道竟意外地好闻。 池端放纵自己多闻了两秒,随后一鼓作气钳住他的两手,开门,把人推了进去,对司机说:“赶紧把这个醉鬼捎走。”声音含着一丝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宽纵。 “那池总您呢?” “我出去走走。” 顾屿桐扒着窗户又凑了上来:“池端为什么不理人呐?” 风撩起他额前碎发,一双清亮漂亮的上扬的眼睛露了出来,额角的那块刚刚愈合的伤疤也钻进池端眼里。 池端顿了一瞬。 又记起废工厂那天,踹破铁门后,顾屿桐倒在一地污血里的样子。 心惊,后怕。 顾屿桐阖上眼,声音清醒了些:“是在嫌弃一个拖油瓶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,还是忧心谈判场里的明争暗斗哪天会把我真的玩死?” “是后者吧。”不远处传来人群热闹的哄笑声,顾屿桐自问自答道。 “为什么呢?”他眼神逐渐清明,噙着一抹了然的笑,“你难道——” 天幕中炸开一朵璀璨瑰丽的烟花,喧嚣的声音抹去了接下来这句话的第一个字:“也喜欢我啊?” 池端在漫天火树银花里抬头,热闹声不断,顾屿桐那句“你喜欢我啊”经久不绝地回荡在耳边。 于是,池端那些话全部被堵回肚子里。 和我保持距离,不要插手我的事,我的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。为了你自己的安全着想,不要干涉我的事情。离我远点。 末了,他只是拍拍车顶,声音暗沉:“到了给我电话。” * 景晟中标,意料之内。 顾家的项目是块肥肉,人人都想分杯羹,人人都没那个本事。池端有,项目当然跟他合作。 这场备受A市商界关注的签约仪式在三天后的一个阳光和煦的上午举行。 一个是树大根深的地产巨鳄,一个是势头强劲的产业新将,这场合作噱头十足,看点拉爆,自然也吸引了A市绝大部分报刊媒体的注意力。 交闪的聚光灯下,两方负责人成功签署了合同。 顾屿桐西服笔挺,很得体庄肃的一身穿搭。 在场人里无不暗叹昔日的风流顾少如今俨然是个成熟的掌权人,只有池端见过这个男人醉酒后绯红色的失态,□□的颓靡模样,以及欲求不满时的急色。 “那,池总,预祝合作愉快。”顾屿桐站起来,递出右手。 池端没动,坐在椅子上看他。 那晚过后他沿着江走了很久,头顶的烟花也燃了很久,他在灿烂烟火下抽完了半盒烟,直到天幕归于沉寂,江面的波浪声也逐渐消弭,耳畔只剩下那简简单单的五个字,五个笔画简单的大字却组合成了最困扰的一个问句。 后半夜,他转身离开,却看见一个矮小的小男孩捧着一盒子的玫瑰站在自己身后,似乎站了很久。 也有一双上扬的眼,眼底清亮澄澈。 池端本来就不是个爱攀谈的人,却鬼使神差地开口:“过来。” 小孩子生性害怕这样喜欢冷脸的人,哆哆嗦嗦地过去,拿出花:“先、先生,买花吗?” “给我。”池端打量了这孩子几眼,可能是觉得自己语气像是要抢他的花一样,于是掏出张大额现金给他,换了个语气,“卖给我。” 于是池端得到了一束曼塔玫瑰。 那孩子在兜里翻来倒去地找零钱,后半夜,夜风凉飕飕的,池端不耐地蹙眉,夺过他手里全部的花,然后把钱包里所有现金一股脑塞在小男孩手里:“都给我,回去吧。” 于是池端得到了一大束曼塔玫瑰。 色泽沉冷,花瓣硬挺,富有肌理感,池端第一时间想起了他,想起他清亮坚决的眼。那人是玫瑰做的皮,玄铁铸的心,看似温软,实则坚韧强硬,风吹不折,雨催不烂。 池端笑了笑。 “祝您和您的爱人永远幸福。”男孩欢快地跑走了。 江涛滚滚,池端好像听见自己应了声:“嗯。” 忽然间,再难的疑题也有了答案。 “池总?”会议室,顾屿桐的声音把池端拉回思绪。 池端站了起来,身高差逼迫对方仰起头看他。 聚光灯下,他握住了递过来的那只手,坏心眼地故意使了把劲,迫使顾屿桐不得不往他身前一倾。 池端居高视下,握得更紧:“合作愉快。” 会议落幕,有人欢喜有人愁。 池年明显属于后者。 没拿到这个项目对其他公司来说可能只是失去一次发展的机会,但对池年手里头即将倾颓的腾顺来说,这意味着雪上加霜,意味着走投无路。 池章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善事,唯独给池年留下的这个烂摊子还算是给他积了点德。 这天夜里,顾屿桐掐灭了手里的烟,往家走去。身后跟了一路的脚步声逐渐逼近,他听得出来。 顾屿桐路过家门口,但并没进去,而是如那人所愿地往僻静人少的地下车库走去。 终于在走到车库里的一个角落时,脚步声猝然加快,紧接着肋骨处传来剧痛,他被身后那人猛地一踹,跌到了墙角。 顾屿桐刚站起来,一股冰凉坚硬的触感便贴紧了脖颈。 黑暗里,池年把刀架在他脖子上,音色破碎扭曲:“你他妈耍我是不是!我装了那么久孙子,到头来你告诉我项目给了池端?!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耍,是不是打心底里就特么的看不起我?!” 面对池年那张愤怒得几近崩溃的脸,顾屿桐神色如常:“输不起就动刀子,谁觉得你配让人看得起呢?” “……好!好啊!不是都瞧不起我吗?真把我逼死,我就是下了地狱也得把你和池端拉下来!谁又比谁干净多少?!你觉得我下三滥,难道池端就是正人君子了?!他手上沾的血恐怕不比我少吧哈哈哈哈!!” “是你逼的。”顾屿桐死死盯着池年,冷静道,“自始至终,脏的人只有你一个。” “我逼他?!那是他活该!”池年厉声说,手里的刀蓦地往下一按,鲜红的血登时从裂口处流了出来。 果然,入口处如期出现两个保镖的身影,两人训练有素,动作干练,很快就把池年勒晕了。 顾屿桐靠着墙平复了一会儿呼吸,接过保镖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