桐拉了起来,让他握住剑,随后自己再握住他握剑的手。 他站在顾屿桐身后,山岳一般沉稳静默的威势包裹住了顾屿桐:“会握剑吗。” 不容他回答,自顾自继续说:“臣教您。” 顾屿桐握住萧域明的剑,被独属于他的冷木香包围着,脑子里又开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。 他好不容易定住伸,耳畔传来萧域明轻缓低沉的声音: “陛下,李无涯让人给您下蛊,企图进一步控制您。这人就是您身边的细作,如今我们已经找到他了。” “接下来应该怎么做?” “嗯?” 声音循循善诱,蛊惑人心般地直往耳朵里钻。 顾屿桐掌内是萧域明的剑,掌外是萧域明的手。他徒劳地挣了挣,说出了萧域明想听的答案:“……杀了他。” 萧域明勾唇:“陛下圣明。” 他眼神一凛,不给他反悔的机会,剑锋一转,握着顾屿桐的手直直刺向了那名老太监的心脏。 地上那人当即毙命。 见状,顾屿桐呼吸一滞,手腕也剧烈地抖动起来。 “陛下没杀过人?” 萧域明撤走他手里的剑,却仍保持着从后钳制他的姿势。 他攥住顾屿桐的手腕,帮他稳住抖意,“日后同臣站在一处,沾上的血可不会少。” 顾屿桐平复了会儿心跳,把视线从地上的那摊血移开。 萧域明仍然不肯放开他,微微低头在他耳边吐息着:“臣听闻,陛下去国师殿讨药了。虽是治疗眼疾的药,但也是为了摸清药室的位置吧。” 顾屿桐力气没有他大,只能被迫蜗居在他布下的天罗地网里,默默点头。 “陛下不惜犯险,竟是为臣?” 为你个头,他是为了任务好不好。 但他识时务地再次点了点头。 萧域明心情莫名愉悦起来,握着顾屿桐的手腕不自居加重了力道:“臣的礼物,陛下喜欢吗。” 顾屿桐知道,这代表多疑的人终于愿意给予他的信任。 他终于完成了阵营的转换。 这怎么可能不开心不喜欢。 顾屿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,但点到一半终于意识过来:“你怎知道朕去了国师殿?你派人跟踪朕?” 萧域明的回答理所当然:“许他在陛下身边安插细作,就不许臣派人监视陛下?” “许许许。”顾屿桐败下阵来,只能随他去。 但他现下实在是被他身上这股血腥味熏得想吐,将身一扭,从他怀里蹿了出来。他捏着鼻子后退:“吏部刘尚书、刑部张尚书和户部王侍郎,你把他们怎么了?” 萧域明收剑入鞘,抬指擦去脸上刚刚不小心沾上的血污,笑着答非所问: “陛下——” 大逆不道,罪大恶极。 但由萧域明说出口却诡异地不违和。 “我们的江山才刚刚开始。” 第50章 公然袒护 短短一月,先是陛下遇刺,再是朝廷命官失踪。一时间,朝野上下人心惶惶,表面平静的局面在萧大将军凯旋后彻底被打破。 最先坐不住的是李无涯的人。 早朝上。 阶下仍是吵得不可开交。 “原本好好的,怎么有人一回来就全乱了套?!一夜过去,三位大人踪迹全无,生死未卜,朝堂重臣尚且如此,那今后我等闲散小辈岂不是更要惶惶度日?” “拥兵自重的例子在前朝不是没有过,就拿萧誉来说,竟胆敢在除夕宫宴上带着三千精兵逼宫谋反,最后还不是锒铛入狱,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。” “私以为,那时候就该彻底斩草除根。那年年末,萧域明在边塞屡建奇功,先皇法外开恩,才免他一死。如今子承父业,只是不知……承袭下来的可还有那颗谋逆之心?” 一群绯色朝服的文官你一言我一语,恨不得用唾沫把萧域明淹死。 李无涯端居朝堂上方,他无须开口,无须表态,自然有人前仆后继为他办事,做他的传声筒。 东凌国的根基腐坏多年,自先皇伊始,李无涯的势力便开始逐渐渗透到诸多阶层。 先皇病重后期,李无涯终于把手伸向了日后可能会阻挠他的萧氏一族。 萧誉是老将,在朝位高权重,在外佣兵无数,然而这样的人却是个忠臣。 这意味着,他日后绝对会成为李无涯计划中的绊脚石。 此人该杀。 满门抄斩最好。 然而,却独独漏了一个人。 李无涯的脸被那层软纱遮住,从外看,他眼里的阴翳和杀机淡了许多。 的确,在外人看来。 东凌国局势混乱,而李无涯才是那个挽大厦之将倾、救百姓于水火的最佳人选。 即便他手腕强硬,有时甚至狠绝可怖。 ——但这不影响所有人崇敬他、信奉他、臣服于他。 “诸位的忧心不假,”李无涯的语气刻意一顿,转头去瞧龙椅上的某人,“陛下以为如何。” 顾屿桐拔出耳里的棉花,抬起昏昏欲睡的脑袋看他:“……退朝了?” “……”李无涯见怪不怪,微微颔首,“陛下的意思也同诸位一般。” 话音刚落,阶下忽又炸开了锅。 “肚子里装了点酸墨,还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?” “酆门关是我朝的重要关塞,再往北便是狼子野心的北疆数国,萧将军此次率军迎敌,大败北疆,班师回朝后竟落个功高盖主、忤逆犯上的莫须有罪名,这岂不是寒了我们一众武将的心?!” 萧域明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类。 征战多年,他的势力并不仅仅局限于沙场上的那几千几万精兵。 背地里豢养的死士对他忠心耿耿,朝堂上的眼线和心腹更是唯他马首是瞻。 他不是吃素的。 底下的人自然也不会任人践踏。 兵部的薛侍郎冷声诘问:“诸位大人口口声声说要削权,究竟真是为陛下好,还是在忌惮些什么?” “是担心功高盖主么,还是害怕萧大人的高功盖过你们家主子?” 原先那群文臣气得吹胡子瞪眼。 “简直一派胡言!” “薛城你个老匹夫,在陛下面前竟敢放肆至此,你你你——” “萧域明性情跋扈,行事嚣张,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洗得白的?!” …… “诸位抬爱。” 一声沉冷的嗓音自大殿门口响起。 萧域明身穿一袭暗紫色衮冕,施施然立于殿外。 他手持笏板,不紧不慢地扫视了一圈殿内沉默着的所有人,蓦地轻笑出声,穿过那些污言秽语,走到阶下。 躬身、行礼:“臣请陛下安。” 整座大殿像是一堆火烧得正旺,又猛地被冷水浇灭,顿时偃旗息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