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指的影子拉长成尖锐的触须。光影总是习惯将人变成怪物,世间也多得是怪物。 我又想起那个在怪物群里得到的答案:事态败露最重要的原因不在于犯罪行为中物证的消灭,而是犯罪者本人。 罪人,几乎是每一个罪人,在犯罪的时候都丧失理智和心智。相反的,正当最需要理智和细心的时候,背|德的恐惧与兴奋往往冲淡他们的理智。我深信,理智的糊涂在违背长久教养的道德时总是会像疾病一样快速发作,并且在具体行动之前达到顶峰。 我相信,我在真正做这件事时不会是这样的,唯一的理由是,这场行动“不是犯罪”。 “老博克冒犯了我,”我将手指按在嘴唇上,感受唇瓣开合时的颤动。一股微弱的兽|性怒火又一次被点燃。我将道具放在身上,贴身保存着。 从前,若是想到这样的事情,我总是会有几分害怕,潜意识里还会暗暗叫喊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。有时候,我觉得自己仍在害怕,旧时谋杀里德尔的毒不是我下的,我只是劝诱他饮下毒酒罢了,因此在承认时无比爽快。 可是即使如此,我也会真正恐惧他倒在地上的时刻,心底也在不断叫喊—— 我怎会落到如此地步! 如今,真到我谋划一切的时候,我并不觉得十分害怕,甚至一点也不恐惧。在这个时刻,我甚至还能想到几个旁的念头。 路过城堡中庭时,我突然想起那座圆形喷泉,想起我们苍老的无花果树。我突然对那颗衰老的树产生十足的兴趣,甚至思考着应当在老宅也种上一颗。 这样的想法给我莫大的勇气,我终于不再疑神疑鬼,耐心准备几日之后的考试。 路上,我碰见特里劳妮教授,她送给我一颗黄色的柑橘。 “你今天没吃什么东西。”这个平日疯疯癫癫的女人说,其实她应该一天都没有看见我。我对斯莱特林所有人说过,她是一个好女人,但是没有人相信。 圆形的橘子带有独特的触感,我又拥有一股勇气。 -------------------- 哪有什么生来杀伐果断的人,我秉持的信念是:人的底线是一步步降低的。这里又一次提到教养,别忘记了,派丽可一开始可是正常文明社会穿越过去的,即使她忘记了,毫无归属感的孤独以及价值观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痛苦始终在折磨她。所以在杀死里德尔之后她会出于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原因选择坐牢,现在策划谋杀的时候会感到恐惧。 但是她已经不再会感受到怨恨了,这大概是一种近墨者黑?派丽可和里德尔确实是互相影响的。派丽可的聪明其实更体现在早熟与汲汲经营上,一开始栖息在【世界食粮】上的乌鸦早已对她做出评价:蝇营狗苟的一生。她的心狠更多是纸上谈兵,有事真上的时候反而会怂。 她终将明白,之前所谓的御下手段与傲慢在时代的战争面前不值一提,混战之中,生命是一种很重又很轻的东西。所谓权力倾轧派系争夺都是在和平年代才会玩的把戏,她在霍格沃茨可以这样,因为这里天然的法律默认不允许残杀,但是在伏地魔手底下呢? 第102章 番外:弗里西娅与拉姆齐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这个故事开始的时候,是安详的,平和的,像是昏暗居室内养在污水里的粉色波斯菊,亦或者是衰败萎颓的飞燕草。 关于古典插花的那些技巧我记不清了,大抵一开始就是知之甚少,临了的时候模糊了也没什么不好的。那时候我们的阁楼在黄昏中有着暗黄的色泽,鲜红色的太阳像是街头那个大学生一直卖的画上一样。很抱歉,我没有足够的钱买下它,我们带出来的那些东西都已经作为房租交给楼底下的季雅太太。 ——她应该是叫做“季雅”或者更复杂的名字,这里人说话总是一副大舌头,我不知道,我没有办法理解。 ——对了,我看过欠条,她叫阿芙多季雅。 我们的小继承人前些日子患了咳病,上帝呀,我真希望他能够活下来……如果他是个女孩就好了……我应该带他去药房,可是我们没有足够的钱。 ——所以,你什么时候能回来? 七月初的傍晚酷热异常,我从斗室里出来。这间斗室是我从季雅太太手底下租的,它位于C胡同。我走到街上,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,只是慢悠悠地走着,停在一座桥面前。 我的儿子就在斗室里躺着……他病了。 我现在不应该出来,但是我又应该出来,或许我得找个邮局,写点东西给我的姐妹们。 可是…… 我又想起离开的那天晚上,我们坐着骡子小心地离开庄园,又在一处水草丰沛的地方使用了些小把戏,才得以在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开启新生活。我丢下了最重要的东西,将那些痛苦与责任完全抛给她们。我是个懦夫。 一时半会,我没有找到继续闲逛下去的理由,于是又慢吞吞地走回去。当我回到屋子的时候,季雅太太正在熬汤。白色的蒸汽打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,显得整个人又油又湿。她的眼睛像是剔骨刀一样戳在我的肋骨中间,咧开嘴说: “……把你的肺痨儿子扔出去……” 我的脸快速抽动一下,像做贼一样跑上楼梯。窗台上的乌鸦已经闯进来,它停在我们小继承人的床前。 ——你什么时候能回来? 就像干瘪脆弱,亦或者是腐败发臭的花朵一样,故事的结局变成斗室里的一团烂泥。我把最后一枚戒指卖给一个女人之后,去街上找到木匠,让他用边角料给我打一口歪斜的小棺材。 但是它太小了,我只能将我们的小继承人折成两半放进去。 ——你能在那天回来吗? —— 我那时候骑在矮墙上,当时应该是去约克郡度假——应该是的,我记得很清楚。那天是个罕见的晴天,香料与药酒的味道浸湿整个城镇的每一块长砖。 卡罗就坐在我边上,是阿米库斯·卡罗,他大我几岁,是个十足的恶棍。他怂恿我给墙里面最小的那个麻瓜念一个恶咒,很抱歉,我本来是准备这么做的,因为我将迎娶阿米库斯的妹妹。 后来你的父亲跑出来了,他拿着麻瓜的魔杖,那东西的声音可真大,阿米库斯的耳朵流了两天血——尽管我觉得这只是他意图留在这里享受酒精的托词。 真抱歉,我对你的家人做过这样恶劣的事。真希望迪明迦一切安好,如果可以,我真希望我们能够一起回到那个地方,然后在圣诞节的火腿大餐之后和所有人喝一杯甘草利口酒。 后来你应该知道了吧,那就是我们的故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