猝然调转方向,朝不知道什么地方再次疯跑起来。陆潇年的腰被重重甩到山石上,擦着山石的锋利边缘被拖着继续向前。 头被突出的枝桠撞了一下,陆潇年瞬间失去了意识,祁岁桉也差点被甩下马,只差毫厘他的头就直接撞在山石上颅骨碎裂。但他本能地拽着缰绳,竭力控制它。 暂时失去意识的陆潇年被拖行出十几米,当他恢复过来时发现追疾正拖着自己和祁岁桉奔向山崖! 追疾的速度非常快,可能是太过痛苦,又或是慌不择路,它疯了似地朝着那面山崖狂奔,似要一跃而下。 祁岁桉在这一刻,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。 他别无选择,哪怕会被摔死也只能松开缰绳弃马,否则就会连人带马一起掉入面前的万丈悬崖! 它看了眼挂在马镫上还死死不松手的陆潇年,“松开!”祁岁桉吼道。 就在祁岁桉准备跳下去的前一刻,陆潇年猝然拉住他的马镫,终于翻身上马背来。 赤羽雁翎刀被他从地上抄起,他抓住了祁岁桉手中松掉的缰绳,并将他紧箍胸前。 “抓稳!”陆潇年的声音穿过耳边。他忽然俯身,将祁岁桉向前压下去,伏在马背上。 眼看悬崖边就在眼前,追疾五步之内就会踏空,他们全都会被带下去。 而缰绳早已失去作用,不管陆潇年用多大力去拽,追疾都毫无反应,它只是疯了一样往前跑。 祁岁桉大脑一片空白,生死一线前眼前的悬崖都变得模糊了起来,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。 他的身子被压低贴在马背上,就在追疾的离悬崖只有三步的地方,他听到耳边一句低语。“对不起。” 紧接着陆潇年横握着刀,俯身一刀抹向追疾的颈。 连一声痛叫声都没有,追疾扬起的前蹄滞在半空,高高仰起的脖子喷出汹涌的鲜血,洒向悬崖,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弧线,然后轰地一声落在重重地砸倒在地上。 陆潇年的双臂像一对展开的翅膀,将祁岁桉紧紧护在怀中,滚落在一旁。 腿上手臂都火辣辣地疼,祁岁桉睁开眼,看到马头就耷在悬崖边上,半截被割开的喉咙已经伸出了悬崖,就那么空荡荡悬在半空。 心脏像停止跳动一般,许久才重新落回来到胸腔里。祁岁桉推了下陆潇年的手臂,但没有推动。 “陆潇年?” 身后的人没有声音。 祁岁桉使了浑身的力去掰开他紧扣着的双臂,但陆潇年两只手臂硬的像石头,他根本拽不开。 肌肉仍是紧绷的,像僵死了一般,任他怎么去拽、去拉、去推都分不开锢紧他的双臂。 祁岁桉这才意识到陆潇年可能是…… 这时,面前出现一双僧鞋,很普通的青灰色僧鞋。 黑衣和尚竺空蹲下身,不知在陆潇年身上点了什么穴,陆潇年的肌肉忽然松懈了下去。 祁岁桉这才得以转动身体。 他爬坐起来,一回身便看到了浑身是血的陆潇年。 他的脸上、胸前、腹部、腿上,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。他好像一只被挂破了无数洞的风筝,所有的地方都在往外冒血,头沉沉地栽到地上,像一只破碎的、濒死的野兽。 “他……” 和尚又在他身上点了两下。 “九殿下,你看到了,公子宁愿杀了他最爱的马,他也不会放弃你的。” “只要他知道你在这世间一日,他便会疯了一样地去寻你。找到你,囚困你,将你据为己有,这就是你和他的全部余生。” “他自幼就被当成陆家乃至大盛的希望,接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严苛的训练,他也从未让人失望过。他自然也从未受过任何感情上的挫折,但五年前,因为失去你他才变了。” “他变得偏执、易怒,但凡是听到任何关于你和西梁王的消息,他都会发疯。那年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遍体鳞伤,其中大多数都是他自己划伤的。” “他总觉得不该假扮凌云阁的,若就以陆潇年的身份去保护你,或许你还不会那样绝情的离开他。” “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。你离开,才是他唯一的活路。” 祁岁桉茫然听着,那些话断断续续时而清晰时而混沌,粘稠成片地砸在他耳边,但他好似一个字都没听懂。 “你是说,他是流萤?”一句话被他说的断断续续。 竺空垂下眸子,“阿弥陀佛。” 祁岁桉望着眼前生死未名的陆潇年,他的视线从那张脸,缓缓一点点向下,最终落在自己刺下去那个刀口。 他怎么会是流萤? 不可能的。 不会,自己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流萤? 陆潇年为什么要救自己?他若真是流萤,他问了那么多次,为何他从来不说! 祁岁桉的脚忽然变得很软,像树被生生连根拔起。他用一只腿撑着,另一只腿的膝盖咚地砸进了血泊里。 浑身血液在倒流,手指尖抬起时无法控制地颤抖不停。就在最终要触到那双紧闭的眼睛时,他又收回了手。 祁岁桉没有任何直觉,麻木地站起身,望着流血不止的陆潇年,撕裂的喉咙里发出喃喃二字——“救他。” 然后他木然地背起暮冬转身走向了不知名的深处。 【作者有话说】 本周在首页大概还是五连更。 感谢你们的评论和海星,没有你们我可怎么办/(ㄒoㄒ)/~~,等我码完最近这艰难的几章按个儿亲 ◇ 第73章 放手 他没有走向那条弯折得看不清尽头的路,而是走进了林子里,像一头慌不择路的马,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。 头脑被重重掼击了一样,离开,只是目前他唯一能做的、最本能的决定。 脑中全是刺目的耀眼的光,祁岁桉成了一头完完全全被本能击垮的野兽,那些复杂的、人的感情好似已经彻底崩塌。 震惊。 害怕。 愤恨。 后悔。 迷茫。 委屈。 所有的所有,像一根根错综复杂的绳子缠绕着、盘踞着捆绑在他心头,然后从四面八方同时收紧。 眼前的路越来越窄,锋利的草叶、荆条割破他的皮肤,身上扎满了灌木刺,还有一些挂在头发上,扎进脖颈的肉里,而他毫无觉察。 林间树影疏密,阳光倾泻下来,在眼前不断斑驳摇晃。 祁岁桉垂散着头发,衣襟松散,脸上像木头人一样迟钝呆滞。他眼前的一切都在随着忽深忽浅的脚步摇摇晃晃。 有一个声音在他脑壳里撞来撞去,像一只想冲出铁笼的鸟,不断地用头四处撞击。 ——陆潇年就是流萤。流萤要死了。 这两句话不断交替反复,像毫无意义的呢喃,但是他丝毫不敢停下来。一旦停下,他就连走路、呼吸这样本能的事情都做不了了。他的眼前就会出现陆潇年黑沉的眼神,出现自己刺入他腹部的刀尖,出现他浑身血毫无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