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来了,别担心。” “那就好。”尹馥松了一口气,“你声音怎么哑了?” 顾灵生紧紧地拽着床单借力,“没事,可能就是昨晚熬了一晚上,没睡觉。” 尹馥不疑有他,“哦,那今晚还要你守着吗?别累坏自己。” “……不用了。” “那你快回去睡觉。” “好。” “那我挂了。” “……好。”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小,电流滋啦滋啦地响了几声,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武汉和北京切割开来,此生不复相见。 顾灵生的心一空,下意识地叫了一声:“尹馥……!” “嗯?”尹馥又把手机拿近了。 顾灵生听着尹馥的呼吸,在心里记下他呼吸的频率,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。 “怎么了?”尹馥又问他,“没什么事我挂啦,你快去睡——” “我很爱你。”顾灵生听见自己打断他,“看见你第一眼就很爱你。” 对面的声音空了一秒,然后是一声低笑,问他:“你干嘛呀?” “没什么,就是突然想说。”顾灵生顿了顿,又找补一句,“可能是……ICU有点吓人。” 电话对面又爽朗地笑了几声,尹馥用最轻快柔软的声音说:“我也爱你,顾灵生,乖乖等我回去。” 第56章 别担心 武汉的春天,总是日复一日地飘着很多梧桐絮。 尹馥每天的轨迹也出奇的一致,宿舍、实验室、食堂三点一线,外加每晚八九点给顾灵生打电话。 十天过去,实验取得重大突破,尹馥很高兴,请求师弟能不能加班加点把实验做出来,这样就能早点儿回北京。 还好师弟的女朋友也在北京等着他,他答应了。 又过了几天,实验成功,比预期时间快了很多。 尹馥和师弟喜出望外地联系了导师,导师听了也很高兴,让他们马上把论文写出来,马不停蹄地投稿发表。 五天之后,两人把论文初稿写完发给胡老师审阅,一时间闲下来,于是商谈着出去转转。 从户部巷到黄鹤楼,从黄鹤楼到江滩,蔡林记的热干面比食堂的好吃太多,尹馥逐渐爱上这座中原城市。 长江宽阔,尹馥想到家乡的珠江,想到本科时的松花江。也想要和顾灵生在长江边看水。 在江滩边看到许多出双入对的小情侣,尹馥心里痒痒,他想,以后一定要带顾灵生来武汉玩,他和他也要成为长江边上的一对鸳鸯。 这天晚上回到宿舍,尹馥给顾灵生打电话。 “晚上的江滩真的好漂亮啊,还有长江大桥也是,傍晚的时候在夕阳下边特有感觉,晚上开了灯以后也好看。”尹馥雀跃地跟他分享今天的所见所闻。 电话对面安静地听着,时不时“嗯”地应一声。 “我马上就要回去了,还没逛够呢。”尹馥说,“不过比起待这儿,我还是想回北京,谁叫北京有你呢。” 尹馥越说越开心,他期待着顾灵生的反应。 可没想到,顾灵生沉默片刻,竟然忽略他后半句话,问:“这么快就要回来了?不是一个月吗?” 仿佛一盆凉水泼到头上。 他加班加点赶实验进度,就是为了早点回去见顾灵生啊。 “实验提前做成了,论文也提前写完了!”尹馥有些置气,“怎么啦?你这话听着好像不想让我回去似的——” “咳咳……咳……” 电话对面的声音忽然变小,是顾灵生把手机拿远了,像是在刻意掩盖他咳嗽的事实。 不知怎么的,尹馥心里忽然腾起一些不好的预感,问:“怎么了?咳嗽又严重了吗?” 顾灵生又咳了一阵,才答:“没有,只是北京最近总起雾,别担心。” 顿了顿,顾灵生又说:“你还是等等再回来,北京现在……疫情比较严重。” 尹馥不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,理大好像还封闭了校园,新闻还说要建定点医院专门收治非典病人,好像挺吓人的。 其实导师也让他们先在武汉避一避,等到情况好转了再回来,经费可以走学院报销系统,让他们不必担心。 在武汉躲一躲确实是理性的选择,但…… 尹馥总觉得怪怪的,这些天顾灵生的声音都有些沙哑,问就是守着朵朵休息不好,完了还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“别担心,这个医院没有病例”。 但这都是无端的猜测,尹馥当下也只能说:“好吧。” 又过了两天,师弟跟尹馥说想回北京,师弟和女朋友都是北京人,他们俩家里都说在北京买不到口罩和白醋,想让他从武汉带点儿回去。 尹馥想到几天前自己问顾灵生孤儿院的情况,顾灵生说孤儿院的物资很充足,让他别担心。 ——别担心。 这些日子,尹馥在电话里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。 他为什么要一直强调? 尹馥拿出手机,打开通讯簿,却发现自己没有存孤儿院任何一位老师的电话。之前去孤儿院都是跟着顾灵生去的,确实没有另外联系其他老师的必要。 但尹馥的直觉越来越强烈,顾灵生一定在撒谎,至于撒到什么程度,他不敢多想。 他急匆匆跑去实验室,打开一台电脑,查询到孤儿院的座机号码。 不打不知道,一打吓一跳,接电话的老师说孤儿院现在缺洗手液、消毒液、口罩,很多老师和厨师都不敢来上班了,人手严重短缺。 尹馥当即表示可以带物资回去,又问:“那个……经常去你们那儿的一位义工,顾灵生,他最近有来吗?” 电话对面思考了一下,“啊,他很久没来了,不过他这段时间应该一直在医院看朵朵和小胖吧,我也不太清楚。” 那天下午,尹馥和师弟去购买了许多物资,第二天,两人一起坐上了回北京的飞机。 出于一些奇怪的直觉,尹馥没有将自己回北京的消息告诉顾灵生。 昨晚他们照常打电话,尹馥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很累,尹馥心里一声咯噔,赶紧让他早点休息,挂了电话。 没有回到北京之前,尹馥知道北京的情况已经十分严重,但仍旧缺乏具象的概念,但落地的那一刻,他的所有的想象都化为前所未有的恐慌。 在几次有限的乘飞机经历里,尹馥都没见过那么空旷的机场。人人都带着白色的纱布口罩,低头匆匆行走,人和人之间自动隔开几米远。 出站的地方设置了测温区,广播循环播放:“为了您和他人的健康,请您在出站前红线内停留三秒……” 尹馥和师弟没有敢坐公共交通,他们打了一辆车。尹馥让师父先把师弟送到家,然后再到他和顾灵生的出租屋。 家里没人。 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