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地毯外,李潇将它掖紧。地毯外是放他外套的水盆,周围一滩水。 李潇避开了它。 落地灯下,他黑眸深深沉沉,他不是不冷,只是觉得刚才身上实在太脏,会弄湿她的毯子。 陈蝉衣垂眸,这个时候才注意到,他的腿有些不自然的弯曲。左腿的膝盖像是没法直起。 李潇按住膝盖,强迫它不再颤抖。 客厅主灯的灯泡坏了,陈蝉衣嫌麻烦,一直拖着没修。此刻只有落地灯昏黄的光影,轻轻罩在他的侧脸上。 昏暗里,李潇看她:“不去洗澡吗?” 陈蝉衣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。她晚上都在照顾孩子,忙前忙后,衣服已经浸了薄薄一层汗。 她微微红了脸:“那我去洗澡。” 李潇别开眼:“嗯。” 总归两个人还是不自在的。 她出来时,男人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。只是他脚边水盆已经不见了,地板上的水迹也不见踪影,干干净净。 李潇见她过来,说:“我收拾过了。” 陈蝉衣只得点头:“嗯。” 她又走去地毯坐下,两个人一起守着孩子。 窗外雨声喧哗铺天盖地,雷电轰鸣,放在任何一部电影里,都是经典灾难片的开头。 可是她和李潇两个人安安静静,坐在家里地毯上,她脑海里,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听的一首歌: “全世界都停了电,全世界都封了街,我所有窗子外面,被贴上黑夜……” 世界好像彻底和他们隔绝开来,城市轰隆的雨声雷声也一并远去了。 陈蝉衣洗完澡穿的也是长袖家居服,绵软合身,头发已经吹干了,只是还有些湿润。 她眼睛也是湿润的,清澈懵懂得像鹿,抱着膝盖,规规矩矩坐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。 她看孩子,偶尔也低头看看手机,就是不看他。 男人黑沉沉的眸光,情绪难明地落在她身上。 良久,他低低出声:“冷不冷。” 陈蝉衣有些慌张抬眸看他,李潇甚至都觉得想笑了。他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吗,为什么总是满怀戒备望着他。 他视线在她眼眸静了几秒,片刻后,又落在她脚踝,意思不言而喻。 她曲着膝盖,裤管吊上去,脚踝露出来了,纤细的一把。 女生脚趾也是粉的,肌肤白得打眼。 陈蝉衣耳根烫了起来:“我不,不……” 她还没想好说什么。她性子有些慢,一晚上一眨眼,像是一切都发生了改变,尽管微妙,可是她还没适应。 现在她是真的无措了:“我不……冷。” 男人听罢,轻笑了一声:“陈家月。” 陈蝉衣:“嗯。” 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。 他眼睛略微挑起,漫不经心的,像是只是为了确认一下这个名字还能用,这样叫还有用。 李潇声音轻轻懒懒:“怎么说谎。” 她眼睫湿漉漉颤抖。 毯子的一角被他掀起:“过来。” 陈蝉衣咬着唇,慢腾腾挪过去。 李潇低眸看着她。 她洗完澡碎发潮湿,嘴唇很红润。他眸光暗。 等到她终于离他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。李潇低声说:“盖好。” 陈蝉衣红着脸,胡乱点点头。他里面就一件长袖,整个手都露出来。 接过他手里毯子,陈蝉衣看清楚他的手,小指那里微微弯折错位,就像是断骨后重接,不知道是怎么弄的,也不知道是不是陈年的旧伤没治理彻底,到如今已经有些畸形了。 她清亮的眼睛露出些担忧,还有恐惧,指了指:“你……” 李潇不甚在意地顺着她视线看了眼,轻道:“打架打的。” 陈蝉衣微张着唇,骤然无言。 她其实还记得从前的事,上学时候李潇有几次和同学发生冲突,那会儿他们还在谈恋爱,他的教室在一楼,她在四楼,从走廊上能看见少年冷冷被训话的身影。 那年他背脊笔直,像是永远不会低头。 看着她不安的模样,李潇扯了扯唇角:“怎么,我在你心里印象还是不学无术?” 陈蝉衣低眸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 李潇笑了声,不说话了。 这场对话就这样戛然而止,她很明显的不自在。 他也没有再逗她。手肘撑着沙发,半阖上眼睛。 三点多,接近凌晨四点。 暴雨席卷。 男人面庞在黑暗中,褪去了白日里的冷意,竟然逐渐变得模糊般柔和。 她看着李潇沉默不说话,慢慢地也有了睡意。 陈蝉衣搂着毯子,小幅度捂着唇,打了个哈欠。最后眼睛半闭半睁,迷迷糊糊睡了过去。 *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,陈蝉衣发现自己身上搭了件衣服。 她睡在地毯上,孩子还在沙发上。 应该是怕她着凉,陈蝉衣晕乎乎坐起,摸到身下垫着的一层厚羊羔绒被。 不是她的,被子上熟悉的男人身上的气息。 而身侧空荡荡,他却不见了。 大门开着,楼道风往里直灌。 陈蝉衣起身,刚走到玄关,发现他端着盘子走过来:“醒了?我弄了点早饭。” 他手上端着盘子,里面是简单的早饭,面包煎蛋。 李潇把它们摆在餐桌上,又折身回自己的家。最后他手上拎着两罐牛奶。 陈蝉衣看着牛奶,抿抿唇说:“先别给孩子吃,要是醒了,给他喂点水喝。” 还在烧着,她担心孩子吃了不舒服,会吐。 然而李潇转过身,将两瓶牛奶放到桌上:“我知道。”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,语气淡道,“给你喝的。” 陈蝉衣:“……” “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。”李潇拉出椅子坐下,顺手给她摆上筷子,“陈家月。” “嗯……” 他顿了顿,最后轻扯着唇角:“你怎么养活自己的?” 陈蝉衣尴尬地也拖了椅子坐下,在他对面:“我,我冰箱里有买了菜啊。” 她看了暴雨预警,担心台风来了楼下会被淹起来,特地去买了很多菜备用的。 然而男人挑了一侧眉:“你说那两颗大白菜?” 陈蝉衣噤声。 “还是那几盒肉?” 她指尖缩起来,不知怎么的有点害怕,奓着胆子磕巴地道:“有,有什么问题……” 男人慢条斯理看她,眼里像带着微微笑意:“没问题,做得很棒。” 就像是在夸小孩。 陈蝉衣:“……” 她低头哼哧哼哧喝牛奶,不理他了。 暴雨仍然猛烈,仿佛笼中巨兽被放出,整个润州城都蒙在阴暗天色之中。 中午的时候,李潇接了个电话。那时候他们两个正准备做午饭,很家常的菜,他随意挽起袖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