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准。到时还要找个地方避风,哪有时间磨蹭?”容欺忽然又想到了其他,面色难看:“我虽打不过你,但也不会任你支使,大不了鱼死网破。” 顾云行脑海中不自觉地冒出前两次容欺濒死之际的反应。不管是落进海里,亦或是海滩边决斗,这个魔头怕是比谁都更想活下去吧? 但他没有揭穿,而是调整姿势,将全身重量尽数托付给对方。 容欺:“你!” 顾云行:“劳驾右使大人了。” 容欺咬牙,神色间显出几分愤懑,但最后按捺住了。 海岸线蜿蜒曲折,容欺打算沿岸前行。然后身上挂着的人终究是个累赘,论身量,顾云行比他还高出些许,走起路来,很是不便。 “不如你就在这儿待着,我去前面看看。”容欺没有掩饰嫌弃之色,这一路走来,早已耗尽了所有耐心。 顾云行脸色苍白,额角覆着薄薄冷汗,闻言道:“顾某虽是个拖累,但也不至于累到魔宫的右使大人走不动路。” 这是不同意他的建议了。 容欺的眼神仿佛淬了毒液,看顾云行的目光带着森冷的寒意。他不再多言,继续闷头向前。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,两人的脚步声被呼啸的海风掩盖,偶尔海风停歇片刻,也只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喘息声。 “不走了!”容欺气力耗尽,站定后许久才喘匀了气,“这里什么都没有,连块可以背靠的岩石都没有!” 他动了动肩膀,嫌恶地想将肩上的累赘颠开。 顾云行伤势很重,却仍清醒着,道:“看前面。” 容欺看过去,借着昏暗的光线,隐约只能看到一片黑影。 他微眯着眼,问:“什么东西?” 顾云行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,道:“是船身。” 容欺眼睛一亮:“船?有船岂不是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?” 顾云行却没有他那么乐观,因为——若他没有看错,那应当只算得上是破碎船身中的一部分罢了。 但他的发现让容欺重新有了往前走的动力,顾云行明显感觉到容欺走路的速度变快了不少。 等到两人好不容易走到船身跟前,眼前的景象却令人十足失望。 那确实是容欺的船没错,但是没了船头和船尾,只余下半截船舱,就连船舱也是不完整的,木板碎裂,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缺口,根本不可能再航行于海面了。 第4章 极冷之夜 容欺摸索着残破的船身,大失所望,也没有力气再开口,背倚着船身,瘫坐下来。 顾云行也没好到哪里去,他的腿伤经不起再多的折腾了,虽说已点穴止血,但伤筋动骨又岂是能立马养好的。 “先去里面避避风吧。”顾云行出口才发现喉咙干涩。此刻的处境实在糟糕透顶,身体重伤不说,唯一的同伴还是个随时会反水的恶人。 容欺沉默了许久。 两人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,既然大难不死,后面的路还需继续走下去。 船舱内十分凌乱,海水将众多小物件冲刷干净,只余下几张桌椅,但也都是断胳膊少腿的。照理说,在海中漂浮了许久,舱内应当会很潮湿,但兴许是岛上的风实在强劲,竟然生生吹干了八分。 容欺走到歪倒的柜子前,柜门已经散架,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。他又摸索了一遍,然而这半截船身也只剩下一堆破烂木板了。 “将这桌面挡住东侧缺口,好歹风会小些。”顾云行道。 东侧的缺口便是两人进来的入口。然而这船舱四面八方都是破洞,堵住一个也只是聊胜于无。容欺半天没有动静,过了会儿才慢吞吞将歪斜的桌椅搬了过去,而后背靠着木板,闭目休憩——半点没有念及同行之人的伤势。 魔宫中人向来没什么好心肠,顾云行也不强求,自己处理起了伤口。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涩与腥味,耳边是呼啸的风声,两人各自挨挤在狭小的空间内,就这么过了许久,直到夜色更深,刺骨的寒意惊醒了容欺。 ——他已经很久不曾被冻醒过了。 但发冷的四肢却昭示了此刻的处境。 他早前就隐隐感觉到夜里的荒岛不好过,却没想到竟会恶劣至此。江南也有风,但从来都是和缓轻细,哪怕是夏日雷鸣之时,也不曾有过这般声嘶力竭的狂风。 他瞥了眼身侧的顾云行。天极门门主,一个莫测且难缠的敌人。不到万不得已,容欺实在不想同他有过多牵扯,但眼下……至少今夜,他不能再生事端了。 容欺暗暗叹了口气。傍晚他在海边搜查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,因此基本可以确定,他的那些魔宫手下们大抵都葬身海底了。 荒岛没有人烟,他不会泅水,不懂造船,光凭他一个人,如何能从这个鬼地方脱困呢?更遑论还有敌人在侧,真是处境艰难、寸步难行,一眼看不到前路。 “右使也睡不着吗?”顾云行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,眼神清明,没有半分睡意。 ——明知故问。 容欺没有深夜与人聊天的心情,闻言只是盘腿坐直了身体,运转起内功——这么冷的天气,若没有内功护体,怕是就要冻死了。 顾云行见他没搭理自己,也不恼怒,自顾自道:“运功虽能驱寒,但也总不能运一整夜。” 容欺冷笑:“那顾门主可有别的办法吗?” 顾云行垂眸深思片刻,摇摇头:“怕是只能如此了。” 容欺讽刺道:“顾门主千里迢迢从江南追到东海,可曾想过会落到这般境地?” 顾云行:“这般境地?” 同是天涯沦落人,谁也不比谁好过。两人同遭大难,偏偏容欺并无此自觉,言语间就是不愿让人好过。 容欺:“只是可惜了顾门主的好友,怕是连‘这般境地’都没有了。” 他们二人,一个绑了方敛深入东海,一个为救方敛追寻至此,然而他们活着,方敛却不见了。 消失在茫茫大海中的人,又有几个可以死里逃生? 顾云行的语气果然低沉了些许:“激怒我对右使有何好处?” 容欺:“没有。”他停顿了片刻,露出恶意的笑容,“但本座乐意。” 顾云行动了动完好的右手:“眼下你我动手,平白费力,更无益处;但若右使态度依旧,顾某也是乐意做这吃力不讨好之事的。” 容欺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些。 虽不愿承认,但他确实不是顾云行的对手。也不知道此人是何怪物,受了那么重的伤,竟还能压制自己……需知在遇到顾云行以前,容欺一直都自认武功卓绝,同辈之间几无敌手。 但无论是船上的那番打斗,还是在浅滩边的时候…… 容欺闭上眼,按捺下心中的不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