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意。 顾云行又道:“不过还有些石头很快就凉透了。” 容欺听明白了:“那应该是石头的问题?” 顾云行点点头:“所以我尽量又找了些跟热石相似的石头,不知道是不是也能保持温度。”他看向新鲜出炉的一窝热石头,“我们先把这些搬进船舱,兴许能暖和些。” 容欺想到那碗被石头烧得沸腾的水,犹豫道:“你确信它不会将我们烤熟了?” 顾云行:“……” 容欺的担忧不无道理,刚从火堆中扒拉出来的石块极为滚烫,而且他们布料有限,否则包裹上几层布料,温度兴许就会正好。 海风越来越大了。 容欺说话间明显带着重病时的鼻音:“你要是有兴趣,那就搬吧。但要放得离我远一些。” 说完,他站起身,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。站定后,却停在原地没有进一步动静,神情十分纠结。 片刻后,他咬牙:“看在你照顾了本座一日的份上。” 然后,顾云行就看到某位不知“互帮互助”为何物的魔头,弯腰捡起了两根树枝,当着他的面,面无表情地夹起一块滚烫的石头,帮他搬起了石头。 顾云行:“……” 两人合力搬了五块石头,堆在一处。而后顾云行熄灭了火堆,钻入舱内,又熟练地用桌面挡住入口,紧挨着容欺坐下。 容欺身心疲惫,也不再盘坐了,直接躺倒在冰冷的木板上,蜷起身体闭上了眼睛。过了会儿,似乎觉得有些冷,把盖在身上的衣袍又往上提了提。 顾云行沉默地看着这位大喇喇要休息的魔头,披着他的外袍,十分心安理得。 静默了大概一炷香时间,容欺的声音幽幽响起:“什么破石头,一点用都没有。” 顾云行瞥了眼孤零零摆在脚边的石堆,半坐起身,伸手轻触石头,发觉其中两块只剩下些余温,其余的仍有些烫手,但也不是无法接受。 “嘶啦——”布帛碎裂声响起,容欺正在发热,反应略有些迟钝。等他问出“怎么了”后,就听见顾云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。 “拿着。” 一块圆滚滚的石头被塞入了手中。容欺摸了摸,是布料的触感,略有些烫,他一下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,默默地把石头揣在怀里。 很快,容欺听到了顾云行躺下来的动静,片刻后,有手臂慢慢搭了上来,他立马皱眉。 “容右使,你抢了顾某的外袍,总不能一点活路都不给顾某留了吧。” 是了,他还披着顾云行的衣服。昨夜起,这人就一直照顾自己。 容欺并非感受不到顾云行的示好,但是最初时的两场争斗中自己败得实在太过惨烈,以至于他内心深处对这人颇为忌惮。但对方已经如此让步了,自己再作推拒,倒显得不识好歹。 在从前的人生中,他深切地懂得一个道理:想要活得久,就不能相信任何人。因此容欺不需要同伴,也防备所有靠近的人,更遑论将旁人留在卧榻之侧。 但现在,若是他继续拒绝顾云行,好像会死得很快。 容欺转了个身,终于下定决心,将身体贴了过去。 “你都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,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!” 顾云行:“……” 黑暗中,容欺的脸颊被高热蒸腾出一层薄红,他隐隐意识到想要活下去,只剩下和顾云行相依为命这一条路了。 两个大男人抱着睡了会儿,总觉得有些别扭,哪哪儿都不舒服。 顾云行中肯道:“有些咯。” 容欺翻了个白眼:“还不是你搞出来的这些破石头。” 顾云行:“……” 最后,“破石头”被塞到脚边,成了暖脚石。 “本座现在真后悔拒绝了下属递过来的狐裘。” “狐裘?” 狐裘自然是下属用来奉承讨好的玩意儿。 那名下属先是说什么“甲板风大,不宜久站”。 这些状似关切的话,容欺听过不少,是以冷冷瞥了他一眼就让他滚。 那名属下回了船舱,没一会儿又捧着一件狐裘送了过来,态度之殷勤,连容欺都为之侧目。 可惜现在狐裘没了,船也沉了,老天爷真是爱折磨人。 容欺打了个哈欠,没心力再夜谈下去,闭上眼睛,很快晕乎乎地睡着了。 第10章 刺骨银针 这一病,病了整整三天。 容欺时而好转,时而昏沉,最严重的一次还说起了胡话。就这么反反复复了三天,病情终于稳定下来。到了后面,就连顾云行说话时也带上了鼻音,好在并不严重。 容欺消瘦了许多。他原本就瘦削,如今又掉了一层肉,神情也一直恹恹的,早没了第一天张牙舞爪与人死磕的气势。有时遇上不顺心的,也只能冷嘲几句,但这些对顾云行来说完全是不痛不痒。 “我没胃口。”病后的人食欲大减,尤其是在食物几乎一成不变的情况下。所以生病第四天的容右使再次拒绝了递过来的烤兔,有气无力道:“你就只会抓兔子吗?”连着几顿都是兔肉,他简直怀疑顾云行掏遍了岛上所有的兔子窝。 顾云行叹了口气,从衣袖里掏出几枚干瘪的果子,递给他:“试试这个?” 容欺抬眼瞄了瞄,随即失望地扭过头。 ——这果子也吃过好几回了,酸涩干硬,看着更没胃口。 顾云行见状,又重新扯了一条兔腿递到跟前,道:“我加了盐,味道应当和先前的不一样。” 容欺掀了掀眼皮,没有多嘴问盐是怎么来的。这三日,他充分认识到顾云行的可怕之处,这人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捣鼓出一些东西来。问多了也只会衬得自己更加一无是处。 不过,他还有一个疑问:“顾云行,你一向这么好脾气吗?”自己都这般挑剔了,他竟然也不发怒? 顾云行笑了笑:“顾某算不上好脾气,只是对待病人,还是能多上几分耐心。” 容欺看向他——是了,连着过了几天米虫日子,被顾云行照顾得久了,他差点忘记眼前这人是个二话不说拧断手腕的狠人。虽然不知道顾云行脑子抽了什么风,对他改用起了怀柔之策,但难保接下来这人又会翻脸无情……自己还是收敛些为妙。 顾云行:“罢了,右使既无胃口,那便……” “等等!”容欺打断道:“我忽然有点饿了。” 顾云行看了他一眼,贴心地递到跟前。 容欺撑起身,接过兔肉,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。 兔肉入口,一股浓郁的香味在味蕾绽开,兔肉的清香与咸香的滋味融合在一处,竟成了这荒岛中难得一见的美味。 容欺眼底微微发亮,看向顾云行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可思议。 顾云行笑着问:“可还入口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