性命系于旁人之手?一旦有了解毒之机,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踩上一脚。 说来可笑,许厌最恨背叛,可却偏偏最留不住人心。 “在此之前,本座归来之事,不可外传。”容欺顿了顿,“但若你们管不住舌头……那便永远不必开口了。” 三日之内,容欺联系了大半旧部,将那些不听话的尽数杀了,又接连派人去探查离火宫与整个武林的动向。他并未收敛性子,弄出来的动静不小。也许收拢的旧部里早有许厌的眼线,但他并不怎么在意。 毕竟在这世上,知道他在荒岛经历的人少之又少。 许厌如何都料想不到,“方元磬”能将他送至离火宫高处,也能让他粉身碎骨,永无翻身之地! 鲜血快速地唤醒了过往的记忆,短短几日,容欺俨然又成了曾经嗜杀残暴的魔头,即便没有现身人前,却也让离火宫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阴影。 第三日下午,容欺暂时歇脚的院门被人敲响。 薛玉风尘仆仆地赶来了。 作为容欺曾经的心腹,这位药堂堂主一进门,便用一双眼睛迅速锁定了某个消失了大半年的人。他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,确认容欺并非他人假扮后,忍不住感慨道:“我接到飞鸽传书,还以为许厌那厮故意诓骗我回去,没想到右使竟真的还活着!这可真是祸害……不对,是吉人自有天相啊!” 容欺迎上他的视线:“薛玉。” 薛玉闭上了嘴。 容欺:“坐。” 薛玉便坐下了。 容欺:“真从霁州赶回来的?” “倒没有去霁州那么远,我呀就藏在升州不远处的一个小镇里。” 薛玉诉起苦来,“如今离火宫上下唯许厌马首是瞻。偏我最倒霉,许厌这个疑心鬼是半点容不下我!我明明当着他的面,把他那些毒药一股脑儿全吞了,可他还是不放心,我便只好躲开了……” 容欺:“服毒?你向他投诚了?” “怎么可能?”薛玉瞪大了眼睛,“我可是毒药祖宗,就凭他那点小药丸还想控制我,简直异想天开!” 容欺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。 薛玉咽了咽口水:“我这不是吃着玩,故意气他吗?” 容欺懒得听他废话:“这些时日,你可有打探出什么消息?” 薛玉:“离火宫内没什么异常,若说唯一的奇怪之处,就是沈弃还活着吧。” 容欺一愣。 薛玉:“自许厌带回方元磬后,宫主便下令让沈弃放下一切宫内事务,全力看守方元磬。自那以后,他便鲜少在人前活动了。” 容欺:“……” 沈弃竟然没死。一时间,容欺的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,说不清是什么滋味。在这场《天元册》的争夺中,他一直以为是非生即死的结局,可为何…… “三月初九,大典之上,邹玉川会杀了方元磬,以此折辱武林盟众人。那时,沈弃可能也会到场。”薛玉又说道。 三月初九。这个日子,必定不会太平了。 容欺问:“武林盟那边可有什么情况?” 薛玉笑了笑:“那可就热闹了。前不久方敛回了武林盟,那新盟主孙知益仗着自己年龄大辈分高,硬霸着盟主的位子不肯下来,还让方敛做了副盟主。” “他还真能忍。”容欺想起在岛上时,方敛就一副好脾气的模样,“就是不知他听到方元磬的消息后,是什么反应了。” 薛玉:“江湖上都在传,方敛必定会赶赴升州一探虚实。可即便没有他,孙知益那帮人也会有动作。方元磬毕竟曾经是武林盟的人,他们断不可能允许离火宫杀了他。” 原是如此,可方敛早已见过方元磬的尸骨,这事便就说不准了。 容欺:“除了方敛……他身边的其他人,可有什么动向?” 薛玉一愣,疑惑道:“右使是说方家人吗?” 容欺犹豫了片刻,到底没有把嘴边的名字吐露出来。 “罢了,不必说了。” 薛玉忽然正色道:“右使,我虽只是个会使毒的郎中,但也觉察出一些不对劲。可你要让我说,我也说不清楚,总之,此刻的离火宫已是一处是非之地。我们不如静观其变,身处局外或许会看得更清楚些。” 容欺明白他的意思,可他早已是局中之人了。 “倘若许厌所谓的《天元册》和方元磬统统都是假的,你说,邹玉川会如何?”容欺看向他。 “那自然是……死得很惨。”薛玉眨眨眼,“右使,这谎可不能随便编呀。不管是功法还是人,宫主都亲自验过了,怎会有假?” 容欺朝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:“你以为我消失这半年干什么了?” 薛玉一愣,然而任凭他如何好奇地追问,容欺都不再多言了。 三月初八,大典前夕。 容欺戴上帷帽,独自寻了一处酒楼,点了一壶酒。他坐在二楼,透过半开的窗户,能看到天边深色的晚霞——血色残阳之下,仿佛云彩都被染上了诡异的红紫。 容欺的心脏莫名跳快了几分。 明日,无论是他和邹玉川,亦或是《天元册》之争,都该有个了断了。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,酒入喉中,其味酸涩难言,比那东岛上干瘪的野果也不遑多让。 也许那人也已在回临沧城的路上了。 若是他还在,可能又会劝自己悬崖勒马,重做选择。 容欺嗤笑了一声,自己早已在海上之时便做出了选择,而明日,他更要踏上一条不归路了。 他仰头又喝了一杯酒,忽地脸色一变,转头斥道:“谁在外面?” 门外的脚步声停了下来。 容欺捏紧了酒杯,警惕地盯着门口的方向,随即,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,等到看清来人,他惊讶地松开了酒杯,站起身:“你怎么……” 阔别多日,容欺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顾云行。 顾云行径直走了进来,在容欺的身边坐下,还替他将未尽之语问完。 “我怎么找过来的?” 容欺怔怔地看着他:“顾云行?” “是我。”顾云行拿起容欺放下的酒杯,往里斟满酒,而后一饮而尽。 “多日未见,来之前,我还担心容右使要装作不认识顾某了。” 第56章 大典前夕(2) 容欺沉默着坐了下来, 他从那平静淡然的语气中无端听出了几分情绪,心虚地移开视线。 “你找我做什么?” 顾云行差点气笑:“容右使好生威风,短短几日便重招旧部,在这升州暗处搅弄风云。若是顾某晚来几日, 也许都要换个称呼了。” 容欺皱眉, 他对顾云行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再熟悉不过了——这是来找自己秋后算账了。 容欺:“顾云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