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那时封廷棘也会一同醒来。 封木如若妄想翻身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再入睡,肢体有半分动静封廷棘就会出声问他要干什么。 封廷棘的声音很轻,像他营养不良淡棕色的头发般柔软,他呼吸着,头发也呼吸着,朝封木下巴蹭起一阵风。为了照顾好封廷棘、不打扰他,封木只能僵硬身子维持不动,像座供无家可归之人安眠的雕塑。 入秋后情况好多了,纵然封廷棘贴着他睡觉,二人连接的肌肤不再产出粘腻汗液,封木也无需扇动蒲扇,酸软多日的手腕得到了解放。 政府为福利院送来伙食之类的物资,园长和老师们喜笑颜开,决定组织一次外出野餐,去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野餐,顺便欣赏金灿灿的落叶。 整个福利院沉浸在欢呼雀跃中,封木也开心地鼓掌,他自进来后再也没出去过,对于难得而来的外出极为兴奋。 封廷棘不动声色看着他,配合地扯了扯嘴角。 第二天一早,阳光穿透玻璃窗洒入偌大的休息屋,宣告新一天的开启。 封木早早睁开眼,他昨晚几乎没怎么睡,期待野餐心跳得飞快。这一点封廷棘也察觉到了。 “这个给你。”封木喝牛奶,正嘬着白色吸管放空,衣服口袋里忽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。 迎上封廷棘含笑的眼睛,封木拿出来一看,是根棒棒糖。 封木记的这根棒棒糖,前天封廷棘数学考试考了满分,老师课堂上特意在奖励他的,当时全班投来羡慕的眼光,但封木是鼓掌最激烈的那一个。 “不行,这是老师给你的奖励。”封木又还给封廷棘,“我不能要。” 奖励两个字总是带着股特殊的含义,承载美好的寄托自愿赠予他人。 是个很贵重的东西。 封木给奖励的下的定义便是如此,他给封廷棘解释原因,封廷棘听后,皱眉思考半晌。 “那现在,它是我奖励你的。” 封木打量再次回到他手心沉甸甸的棒棒糖,底气不足:“……可我又没完整地做好一件事。” 封廷棘奇怪地眨眼:“没有啊,木木把我照顾的很好。” 工作日的缘故,没多少闲情逸致的人在公园里遛弯,大多数是些退休的老年人放松心情,走走停停舒展筋骨或逗趣鸟儿,福利院的孩子们像潮水般涌入,吸引了数道探究好奇的视线。 封木和封廷棘跟在队伍最后面,他撕开棒棒糖彩色糖纸,还没放进嘴里品尝,前面余光打量许久的张苛突然转身,趁着二人大脑一片空白间隙,他二话不说抢过封木棒棒糖,迈开腿高兴地摊开双臂往队伍前头跑。 “是我的啦!” “张苛!” 封木焦急起身去追,大喊张苛把糖还给他,张苛脚下石块一绊,膝盖磕到地上,整个人直愣愣面朝地面摔倒,手里的棒棒糖直接飞了出去,在空中扬起一道曲折弧线,最后扑通一声,落入远处表面浮满落叶的人工湖里。 封廷棘送给封木的棒棒糖,也如同当初封木送他的那根一样,皆获得了被丢弃的结局。 封木紧绷的脊背在棒棒糖隐入湖水,随着它的下沉而无奈松懈。 “张苛怎么摔倒上了?没事情吧?”不明真相的老师跑来将他扶起,张苛抽噎着,掌心都擦破皮了,但就是闭口不提摔倒的原因。 “封木,你知道吗?” 对上老师询问的目光,封木捏紧手心,正打算把刚才的张苛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,封廷棘忽然隐秘地拽了拽他的衣角,抢先替他回答, “张苛他想去前面的湖水看有没有鲤鱼,跑的太快一不小心就摔了。” 话落,封木和哭泣的张苛皆为一愣,封木诧异地瞟向封廷棘,内心不是滋味。 那可是封廷棘特意存下来给他的糖啊,他连尝都没尝就被张苛…… “张苛,以后不准再鲁莽了。”老师自然相信了封廷棘所谓的原因,在他们一众老师心目中,封廷棘是个相当让人省心的孩子,平时不哭不闹,永远保持乖巧安静的形象,成绩也不错……老师视线不由自主往他边上的封木停留片刻,什么都好,就是对于封木未免太依赖了一些,连睡觉都要挤在一张小床上。 老师严厉训斥完张苛,牵着他去找带医药箱的同事处理伤口。 封木把封廷棘递过来的两块饼干搁置到一旁,拧巴着一张脸迟疑道:“封廷棘,为什么不跟老师讲实话?” “木木。”封廷棘微笑,丝毫感觉不出他有半分生气,他道,“就算讲了实话,棒棒糖会回来吗?” “老师只会劝你,啊算了算了之类的废话,正反两面问题都得不到解决,还是不说为好。” “所以很没有必要呀。”封廷棘拆开饼干包装,“告诉他又能有什么用呢?” 封廷棘淡笑着,将黑白夹心饼干塞进封木由于惘然而微微张开的嘴中。 下午回福利院,大家伙自觉拍成两列方便老师清点人数,老师手指头点过去一个个脑袋,脸色微变,继而又数了一遍。 两遍下来,他惊恐地拉来预备离开的园长,说是少了一个孩子。 园长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。 “孩子们,看看自己旁边的小朋友在不在!是早上来公园时候的那一位吗?” 封木前面的小女生伸直手臂,嗓音清亮:“老师,我旁边是张苛,他不在!” “有谁刚才和张苛一起玩过,知道他又去哪儿了吗?” 笔直的两条队伍变得像蛇般弯曲,开始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,口中吐出孰真孰假的信息。 几个老师留在原地看管孩子,费劲地分析他们说的话有几分是真,几个老师跑到公园各个角落,边喊张苛名字边寻找张苛踪迹。 公园荒凉,想要问话都找不到路人,一时间,呼喊张苛的回音缭绕这个小小地方。 “封木,封廷棘,你们有看见过张苛吗?” 老师最终问到了末尾的封廷棘和封木。 封木摇摇头,封廷棘抬眼,缓慢说道,“我有看到他一个人往湖水方向跑,可能又是去看鲤鱼了——” 封廷棘这边话音刚落,朝湖水边找人的女老师焦急万分抱着浑身湿透、大哭大喊的张苛跑过来。 张苛哇地吐出大口大口湖水,眼睛扫过众人,抬起手指直直地指向神色淡然的封廷棘。 “就是你,我朝你喊救命,你为什么不来救我?!” 封廷棘毫无波动:“我不会游泳,怎么救你?” 张苛呛得喘不上气,眼泪鼻涕挂了一脸,愤愤不平:“你去找老师啊!” 封廷棘似乎不想和他多说,他侧过身,将半个自己藏进封木怀里,像是只寻求庇护的雏鸟。 封木下意识轻轻拍封廷棘的脊背。 “奇怪,我又没答应要救你,帮你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