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,左顾右看似乎在忌惮什么,又两眼一翻摔个半死。 “有,有鬼——!” 齐贵不敢再起来,双手抱头,像是老鼠钻个洞想把偷埋进去。 警察拽他,他拼命挣扎,脸色土黄,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:“你们没看见他吗?他就在旁边啊啊啊啊啊——” “不要杀我,我不是故意杀你的!” 齐贵哆哆嗦嗦的,是被警察架着胳膊戴上手铐拖着地扔进警车的。 程宜迟站在海水与岸的交界处,目睹“发疯” 的齐贵抓捕过程。 他的身影一闪一闪,仿佛即将被风吹散。 在某处隐蔽的集装箱找到齐贵的时候,程宜迟忽然懊悔没把程缓新买来的那把弯刀带出来。他很想像过年割猪皮那样,不用开水烫,而是活生生的、以最残忍的方法剥下齐贵的皮,以此才足以宣泄自己失去生命的怨恨,程缓无辜受伤的怒意,甚至于数年前他假心悔过,齐苇亭一案得已减刑的不甘—— “呃,呃……” 程宜迟盯着手下被自己掐的脸色发紫的齐贵,眼眸一暗,继而加深了力道。 齐贵像条脱水的鱼挣扎,眼珠子往外蹬,喉咙里挤出绝望的气声:“鬼,鬼——” “你看的见我?”程宜迟忽然笑了,“听说快死的人,就能见到鬼。” “呃呃……” 齐贵翻着白眼,一命呜呼之际,集装箱的门被踹开了。想来是他细微的求救声给警察听到,找到了他躲藏的地方。他整日唯恐避之的人,此刻竟成为了解救他性命的英雄。 齐贵浑浑噩噩坐上警车,车窗外是程宜迟那张森森然的脸,下一刻直接吓得晕厥过去。 等到一切重归于静,程宜迟踱着缓慢的步子回到还在等待他的程缓身旁。 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。 显而易见,这依旧不是个让人满意的结局。 程宜迟觉得胸口闷着一口气,怎么喘都难受,他揉着眼睛,眼眶酸涩,面朝大海忽然很想哭。 他算报仇了吗?算吧。程宜迟只能这样安抚自己,至少齐贵被捉拿归案了。那之后的日子呢,他该怎么过?成孤魂野鬼游荡人间?反正留在程缓身边是不可能了的。 一时之间,程宜迟丧失了复仇动力,也失去了念念不忘的程缓。没有了作为鬼的执念,下一步便是消失。 程宜迟想,如果没有程缓有意供养他的话,他早该消失了。 “为什么不杀他?”程缓又跟他说话了,甚至于问题都与上次一模一样。 程缓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。 “我快掐死他的时候,警察冲进来了。” 程缓冷声道:“我带你去警局。” 程宜迟苦笑道:“程缓,你助纣为虐,是要损阴德的。我现在还能存在世间也因为你的帮助,我的好人好事、坏人坏事,结果如何最终可都会扣到你头上。” 程宜迟面朝海风袭来的方向,仿佛站在生命的风口。 “我反正都死了,大不了转世投胎忘记一切承担代价,但你不行,你还活着。” 程缓开口,语气古怪:“你怎么确定,你还可以离开呢?” 程宜迟身形一怔:“什么?” “程宜迟,你似乎搞错了。”程缓咬开指尖,“我只负责供养你,可从没强迫你喝下那一碗碗装有我血的水。” 程缓食指微微用力,将指尖血涂到了程宜迟唇间。迅速的,程宜迟出于本能地舔了舔唇上残留的血迹。 “你看,你很喜欢。”程缓说。 “……”程宜迟脸色难看到极点,不由自主和程缓拉开一段距离,生硬反驳,“你只要别再供奉我就好了。” 程缓说:“这是我的选择,你干涉不了。” “程宜迟,我可从来没强迫过你,是去是留,也全由你自行作主。” 程宜迟噎住,憋不出半句话。 程缓凝视着他,食指摩擦指腹,忽然笑了。 “也许你说得对,我们不该杀掉齐贵。”程缓轻声道,“那样太便宜他了。” 程缓微笑着把僵硬的程缓往怀里带,手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脊背,动作温柔无比,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残忍。 “我们一起等他出来,然后抓过来,让他生不如死。” 他絮絮叨叨着,像在计划那多么美好、充满憧憬的未来似的,他对程宜迟保证,“很快的,很快的,我不会让你等太久。” 程缓拍打着他的背,犹如母亲般的慈祥。 程宜迟眼皮变得愈发沉重,他坚持了一会,想推开程缓,可是实在扛不住突如其来的困意,最终不顾一切地扑倒在程缓身上安然睡去。 “筋疲力尽的病人需要好好休息。” 程缓侧头,在他耳畔轻声道。 这一觉,睡得天长地久。 —— 程缓工作渐渐空闲下来,不需要每天去医院上班,有时候一周只出门两天,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家里书房,抱着个电脑不知在捣鼓什么。 某天傍晚,程缓家里来了位西装革履的男人,程宜迟好久没见到除程缓之外的活人了,两人坐在客厅圆桌上交谈,程宜迟也挺好奇地站在边上安静旁听。 听了一会,程宜迟便知道了男人身份——辩护律师。 明明是程缓花钱聘请的律师,找来的证据却都更有利于齐贵,程宜迟眼尖瞥到一张被压在文件下的关于齐贵的精神病史证明,上述症状以及诊断结果还很严重,如若不服用特定药物会产生一系列幻觉尔尔,这密密麻麻的黑字,可以替齐贵争取不少减刑。 “尽量放他早点出来。”程缓只有这一份要求。 律师推了推镜框,面对原告如此诡异的要求并不多言,他久经沙场,什么名流贵人没见过,提出这种想法的,不过是另有一套折磨人的计划。 交待完庭审流程以及一些细节后,门一开一闭,家里顿时恢复了往日的死寂。 程缓揉了揉眼角,少有的显露出几分疲态,靠在沙发椅上,竟这样静悄悄地睡了过去。 程宜迟盯着他安详的睡颜,俯身探了探鼻息,轻手轻脚给他盖上了一层毛毯。 做完之后他也打了个哈欠,想靠着程缓小憩一会,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突然震了震,显示沈依万发来两条图片信息,刺眼的手机屏幕成了空洞漆黑环境里唯一的光亮,程宜迟顷刻间清醒不少,他告诫自己要注意分寸,然后自觉地缩到墙角的一张沙发椅上休憩,离程缓十万八千里远。 这一觉睡得勉强踏实,没有做光怪陆离的梦,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,程宜迟皱眉,被一阵“唰——唰——”的噪音吵醒了。 声音此起彼伏,沙砾般粗糙,在无比安静的屋子里异常突兀。程宜迟沉吟片刻,循着声源,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从厨房传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