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来,让他终于能像个人一样坐着,齐贵警戒地往后挪动,直到后背撞到了坚硬的墙壁才不得不停下动作。他太害怕程缓了,这个人看着斯文,却能面无表情地把人的舌头生生用剪子剪断,原因是嫌他太吵了。 倏然,齐贵瞪大了眼睛。 程缓捡起角落染血的剪子,剪开了束缚他双脚的粗绳。 咔擦——咔擦—— 微妙的声响游荡在空寂的屋子里。脚、手、肋骨和脖,陆续得到了解放。 程缓丢掉绳子,居高临下对他说:“齐贵,你是个幸运的人。” 看着齐贵不明所以的表情,程缓笑了笑,解释道:“今天白天我接受了一场专栏采访,这场采访启发了我另一种更为理性的思考,我反省迄今所做的事是不是太残忍了。” “所以我说的不需要你,是准备放你走。” 齐贵眼里蹦出希望的光亮,他太久没站起来过了,撑着粗糙的墙壁才勉强将自己“拉直”,他往门口一瘸一拐挪了几步,见程缓没有阻拦的意思,生怕他反悔,立刻加快了双腿摆动的幅度,模样说不出的滑稽。 “但你该走到哪里去,由我说了算。” 与此同时,齐贵打开大门,见到门外的场面身形一顿。 程缓走到他背后,说出来的话令人如坠冰窟。 “越北那儿有家马戏团招聘员工,我怕你再不小心误入歧途,自作主张帮你报名了。” 程缓抬手,将他往外轻轻一推,像片破叶子似的,心如死灰的齐贵倒在了湿泥里。 为首身材高大的“园长”上来冲程缓一笑,露出了那颗金光闪闪的大金牙,他别蹩脚的中文说了句,“四肢健全,太好了。”这样的话,这家伙就可以随便供他们“发挥”了。 “啊……啊……!” 齐贵扭曲着支起身要跑,被个叼烟的伙计不留余地敲了一闷棍,绝望的嘶吼声就此打断,齐贵像具尸体倒地不起,“园长”皱眉,吩咐两人拽着腿扔进铁笼子里。 涂有黑色颜料的面包车渐渐消失在了浓郁夜色中。 程缓回到家,他没急着换掉衣服,而是坐在沙发上,给自己倒了杯茶,仿佛面前有人在举着话筒采访他似的,他仔细整理袖口,严阵以待,然后扬起得体的、适合展露于大众的微笑,看向“镜头”。 “您因为什么原因走出了失去爱人的痛苦?”程缓喃喃重复了一遍问题,他回答道,“没有原因。” “因为我根本没有走出来。” 他当然要表现的很正常啊,不然被人发现他内里泥泞又疯狂可怎么办啊。肯定会被送进病院里治疗,无数双眼睛盯着他,怕他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。拜托,他吃着空去管别人,未免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太高了吧,可笑之极。一群多管闲事的家伙一直监视着他,让他不得不精心策划一切,但好在,他精湛的演技骗过了所有人——每次看着镜子里那张脸,连自己都险些骗过——现在,夜深人静,无人打扰。他终于可以干自己真正想做的美事了。 “我继续存活世上最大的执念,就在刚刚得到了最完美的解决。”程缓看向“镜头”——程宜迟的黑白遗照——情不自禁柔声道,“我的下一个任务,是来陪你。” 偌大的客厅只开着一盏幽暗的台灯,死气沉沉的氛围,惹人不寒而栗,窗边的金桔树枝繁叶茂,被照顾的很好,也是屋内仅有的生机。 程缓静默片刻,停下了他诡异的自导自演行为。 世界空旷宁静地仿佛只剩他一人。 程缓举杯正要抿口凉掉的茶,房门响了。 咚-咚-咚- 是谁? 是哪位不知礼数的家伙,夜半三更上门打扰一个万念俱灰的可怜人。 程缓摩搓雕刻花纹的杯壁,心如止水,他想,必须要给来人一点教训。 程缓冷着脸打开门,门外站着照片里的人。 程宜迟喘着粗气,像从很远的地方跑来,他有些紧张:“程——” 话未说完,“嘭”的一声,他被关在门外了。 “……” 程宜迟不甘心地继续敲门,大喊程缓的名字,坚持不懈两三分钟,程缓才终于又打开了门,只不过这次程宜迟甚至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,程缓便毫不留情地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,将他拽到身前,程宜迟踉跄几步,头皮生疼。 “三秒钟,变回原来的模样。” 程缓力道越来越重,神情也越发冷冽恐怖。事到如今,还有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披着程宜迟的皮来欺骗他——太恶心了。 “一。” “等等!等等!” 程宜迟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,急切地展示给程缓。 “你记得吧,这可是你的东西!”程宜迟捏着它,举到程缓面前,试图让他看得更清楚,“给你,也算是物归原主了。” 程缓愣住,戾气一哄而散。 程宜迟拿出来的,是他高中那会藏在校牌里好久的小照片。 “你……” 程宜迟接着道:“我回来了。” “他们地下的人说我死的不够彻底,还有生的物留在人间,让我等它死了再来。” 程缓魂飞身外,他讷讷地盯着程宜迟的脸,却不敢再上前半步,就连递给他的小照片都丧失了接过来的勇气。 这段时间,他做了太多有关于程宜迟的梦。他太害怕了,害怕再往前一步会打破虚与实的边界。 过去,都是假的! 程缓热忱的心再次冰冷。他听见自己问道:“是什么?” 程宜迟指着自己,无奈道:“你忘了嘛,我的眼睛还在你这。” 眼瞳成为了情感的万花镜,它将生命的光翻转反射,开出朵朵颜色迥异的绚烂花骨。 兜兜转转,两人似乎走了太多没必要的弯路,可纵观全局的上帝都会不小心犯错,更别谈对未来一无所知的普通人,而且,有时错误也能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。 程宜迟坐到沙发上,想喝口杯子里的茶水,程缓抢过来连杯子扔进了垃圾桶,程宜迟疑惑地看着他,程缓摸了摸程宜迟泛凉的脸颊,“有毒。” 程宜迟瞪大眼:“你要自杀?” 程缓注视着他,道:“我只是想你了。” 程宜迟静默片刻,后怕自己要晚一步出现的话,见到的将是程缓僵硬流血的尸体。 他深呼吸,啜着程缓新倒的热水。 “你还记得沈依万吗?” 程缓点点头。 “他是我魂魄里的一部分,但却被我除掉了……” 程缓道:“他对你而言很重要?” 程宜迟叹气:“差不多吧,灵魂损失者暂时不能入轮回的。”程宜迟咳嗽两声,微笑道,“他们见我缺斤少两的,又觉得我资质挺不错,正好缺人手嘛,就直接雇我成了那里的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