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了崔氏。没想到昨夜赔了夫人又折兵,什么都没落着! “翠珠!” 江婉柔越想越气,咬牙道:“吩咐大小厨房,祖母寿辰将至,最近府里膳食里不可见荤腥。” “啊?”翠珠一脸茫然,说道:“离老祖宗大寿还有两个月呢,今年这么早?” 老祖宗吃斋念佛,不爱食油腻荤食。为了让老人家高兴,陆府在寿辰当月不做荤菜,阖府茹素,这是多年来的老规矩。况且江婉柔管家以来刚柔并济,府里规矩严归严,陆府的月钱是其他地方的两倍有余,让人生不出怨气。 可老祖宗的寿辰在年后,如今才腊月初,本不应这么早啊。 江婉柔斜睨她一眼,语气不容置疑,“去办。” 她昨晚被折腾惨了!男人百无禁忌横冲直撞,那蛮牛似的身板儿说不准就是补出来的。猪鹿牛羊肉天天补,能没有力气么? 多吃点素也好,下下火。 这边翠珠领命往厨房走,刚好和去叫陆淮翊的金桃打个对面,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话,等陆淮翊到的时候,一碗滚烫冒着香气的小馄饨正热腾腾放在梨花案上,饱满多汁,十分喜人。 “母亲安好。” 陆淮翊规规矩矩行了个礼,他穿着江婉柔亲手给他做的冬衣,竹青色的绫罗为面,狐裘为里,衣领袖口处缀着蓬松柔软的兔毛,看着就暖和。 江婉柔做的时候总怕寒风吹伤她病弱的儿子,做的格外厚实,却在陆淮翊单薄的小身板儿上显得有些臃肿,弯腰都费劲。 “哪儿那么多礼,快来让母亲看看,是不是又瘦了?” 陆淮翊依言走上前,因为常年不见太阳的缘故,他肤色极白,却不似其母珠光膏腴那种莹润的白,而是一种病态的冷白色,小脸尖尖的,一双乌黑的眼眸定定望着母亲,俊秀又乖巧。 江婉柔心疼得不得了,淮翊的袖口沾了点墨水,显然是正在练着字被她叫过来,她不忍心对他说重话,温言道:“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馄饨,用完再去书房。” 说着,拿汤勺舀起个圆滚滚的小馄饨抵在小儿唇前,陆淮翊的脸上泛起一丝薄红,别扭道:“母亲,我自己来。” 他都五岁了,怎么还能如小儿一般让母亲喂饭。 江婉柔也不勉强,只要他好生把这碗牛肉馄饨吃了就行,谁知陆淮翊刚咬一口,俊秀的小眉毛当即皱了起来。 “母亲,是荤的。” “嗯?荤的怎么了,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。” 陆淮翊道:“方才听金桃姑姑说,要给曾祖母过寿,自今日起阖府茹素,以表孝心。” 江婉柔:“……”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江婉柔唇角的笑凝滞片刻,柔声道:“话虽如此,可你还小,身子又弱,你对祖母的心意她老人家都知道,不在区区一碗馄饨上。” 陆淮翊却摇摇头,一脸正色,“母亲此言差矣。以小见大,儿子若连口腹之欲都不能忍,又何谈孝心?况且如今是母亲管家,古人云‘不患寡而患不均’,儿子受了母亲的偏袒,又将置母亲于何地?” “……” 江婉柔一阵头痛,当下不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,体面一点的人家自小便教导女儿识文断字。比如她的嫡姐江婉雪,凭借“京中第一才女”的名声,从二等侯府硬生生嫁到了皇家为正妻。可惜她没有江婉雪那样的资源,她们庶女只有一个落第秀才当老师,后来那秀才三年不中,收拾行囊回老家,她便再也没读过书了。 她最烦这些之乎者也的弯弯绕绕,偏生亲儿子张口闭口一句“古人云”,把她噎得不上不下。她但凡反驳一句,陆淮翊便会睁着乌黑的大眼睛问道:“母亲,难道先贤圣人说的不对么?” 她哪里敢开腔! 江婉柔深深呼出一口气,强笑道:“那母亲让她们做一碗素的,你吃过再走。” 陆淮翊看了看天色,面上有些为难,道:“母亲,父亲说每日要练二十张大字,今日的课业尚未完成,儿子等不及。” “下午再写,也无妨。” “不可以。” 陆淮翊一板一眼道:“下午要温书,夫子会检查的,儿子不想让夫子失望。” 江婉柔无奈,“那明日再写!我的乖乖,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写字呢?” “母亲,不行。”陆淮翊再次摇头,“今日写今日的字,明日有明日的字,不能把今日之事推到明日,古人云‘明日复明日,明日何其多’……” “行了行了,别云了,母亲头痛。” 江婉柔侧身做头疼状,陆淮翊连忙凑上来,小小的手掌轻揉她的额头,关切道:“给您呼呼,不痛哦。” 江婉柔:“……” 最后还是把陆淮翊放走了,生怕耽误他写字温书的时间。江婉柔自诩非良善,陆奉更不必说,万万没想到歹竹能出好笋,儿子竟是个遵循圣训的实心眼儿,莫非陆家祖坟冒青烟了? 淮翊正直良善,这本是好事,可她不想他变成个只知道之乎者也、不识庶务的书呆子!江婉柔想了想,决定今晚去祠堂上三炷香。 金桃看出主母心情不好,禀报的声音都小了许多:“奴婢已经把饭食送到前院,另多加了两张牛肉饼,一碗羊奶,您勿忧心。” 江婉柔“唔”了一声,不置可否,忽而对金桃道:“昨日崔夫人送来那个厨娘怎么样了?” “带她来见我。” 语气骤然凌厉。 第4章 有人算计她 马春兰没想到再次见江婉柔是这个场景。 她在柴房被关了一天一夜,一天滴水未进,蓬头垢面,脸色青白得像恶鬼。想她马春兰世代祖传的手艺,做出的糕点松软可口,甜而不腻,整个京城找不出几个比她手艺更好的厨娘。她是良民而非贱籍,不管在哪个主子家都过的舒舒服服,比不受宠的庶出小姐还得脸。 即使眼前这位指挥使夫人,当年也得低头叫她一声“马姑姑”。 五年前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,又经历过尚书府的鞭子和一天一夜的关押,马春兰如今什么傲气都没了,甚至不敢 抬头看上方的江婉柔,一进来就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涕泗横流地求饶。 呜呜咽咽,吵得江婉柔头痛。 她放下手中的《刑律》,淡道:“窃人财物者,十贯以内,笞刑十;逾十贯笞刑三十,徙一年;逾百贯笞刑五十,徙三年,加役流。” “情状至恶,祸乱甚巨者,当处极刑,以正刚纪。” 江婉柔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,把“极刑”咬得极为清楚,马春兰肥硕的身躯明显瑟缩了一下,顿时止住哭嚎。 江婉柔敛眸,“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,想好了再说。” 如今前朝官员人人自危,想着法儿讨好陆指挥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