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婉柔有个秘密,婆母平日为?难她,但那碗红花确实与她无关。 是江婉柔自己下的。 她实在没有别的法?子,那会儿她身子已经五个月了,婆母那般日夜磋磨,若她不用点儿手段,孩子总有一天会被折腾没的。 公府门规森严,外是外,内是内,天命之年的老祖宗不管事,陆府内宅就?是赵老夫人?的一言堂。男人?们?不过问内宅之事,陆奉她更指望不上,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趟,她就?算真闹到他跟前?,他还能为?自己这个硬塞进来的妻子,质问违逆他的母亲吗? 江婉柔思虑许久,只能自救。 丽姨娘久病成疾,秦氏那毒妇不给她们?请大?夫,她便?自己找医书看,自己抓药,也成了个半吊子郎中,略识得一些?药性。 她只敢沾了一丁点儿,便?做出腹痛难忍的样子,那日正好陆国公休沐,叫大?夫来瞧,恰巧揭露这场内宅阴司。 江婉柔本意?不想害赵老夫人?,老夫人?陪陆国公白手起?家,又生育三个子嗣,她也没想凭这个扳倒她。她只想安安稳稳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而?已,最好是个男丁,如?此?她便?能在府中站稳脚跟。 后续的走向,是她没有预料到的。 陆国公雷厉风行收拾出来小佛堂,宫中还下了一道?敕令,大?体训斥赵老夫人?“为?母不慈”云云,一夜之间,压在江婉柔头上的大?山轰然倒塌,陆奉特意?回来一趟,对她道?:“怎么不早告诉我?” 江婉柔低眉顺眼,“媳妇伺候婆母,天经地义,不敢言苦。” 她那会儿根本不敢把陆奉当成救命稻草,所?幸那件事之后,陆奉对她渐渐上心,临近产期遇到的那几回刺杀,若没有陆奉看顾,她和淮翊也活不下来。 淮翊生来体弱,大?家心照不宣是因为?遭遇陆奉政敌的刺杀,陆奉为?此?对她愧疚,江婉柔心中却一直有个疙瘩。 她觉得罪魁祸首是她亲自下的那碗红花茶。 尽管她已经足够小心,可?她又不是神仙,哪儿能那么准确控制用量呢?她当时想好了,如?若事成,至少压制婆母一段时日,让她平安生下孩子;倘若万一……真没了,趁机把婆母苛待儿媳的事捅出来,公爹是个正直之人?,日后自有她的松快日子过。 至于?以后,她还年轻,好生筹谋,还会有孩子的。 江婉柔时常回想,她那时确实太年轻,换做现在,她有百种更好的法?子解决,不至于?破釜沉舟到那种地步。当时只想着保全自己,肚子里的只是块肉,是圆是扁都不知道?,当时拼命想保,也只是想凭借一个孩子在陆府占一席之地。 后来陆淮翊出生,她生下淮翊的时候才十六岁,还留恋着姨娘怀抱的年纪,骤然当娘了。 他聪明、伶俐,懂事,唯一的不好,只有身子弱。 江婉柔后悔了。 这些年她对淮翊纵容溺爱,陆奉都看不过眼,谁都不明白她心中对淮翊的愧疚。她行事谨慎,那碗红花未经旁人之手,这是她烂在肚子里,带到坟墓里的秘密。 …… “嘶——”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受到母亲情绪的感染,江婉柔捂着肚子坐下,眉心轻拢。 “翠珠,给我熬一碗安胎药。” 她不喜欢吃甜,更讨厌苦味,喝了苦药没有别的东西压,只能由自已生生受着。平日要陆奉看着喝安胎药,如?今没人?管,自个儿得知轻重。 用过早膳和安胎药,江婉柔唤来金桃,道?:“把人?带过来,我瞧瞧。” 陆国公临终前?交代,让老夫人在佛前好生“静心”,自此?南苑小佛堂成了府中忌讳,后来江婉柔管家愈发威重,更没有人敢大张旗鼓提起。 这个姑娘,好听点儿是落难娇客,说白了就?是罪奴,还敢在主人?府中挑三拣四?? 江婉柔心觉蹊跷。 金桃很快将人?带了过来,姑娘十四?五岁的样子,巴掌大?的小脸儿,柳叶眉,圆杏儿眼,樱桃唇,细皮嫩肉的,纵然穿着丫鬟的嫩绿色褙子,看起? 来也不像会伺候人?的样儿。 江婉柔盯了她一会儿,悠悠问道?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“小女姓周,名妙音。” 这个名为?周妙音的姑娘怯怯看着江婉柔,福下身子。纤柳细腰,身段儿倒是极好。 “免礼。我没记错的话,你是年前?来的府中?这样一个标志的人?儿,我竟不曾见过。” “夫人?事忙,不敢惊动夫人?。” 周妙音维持着半蹲礼,低头道?:“小女自知叨扰贵府,自进府以来战战兢兢,足不出户,不敢给夫人?、二夫人?添麻烦。本想聊此?残生,岂料……岂料……” 周妙音眼角沁出了泪花,“多谢夫人?救我,日后必结草衔环,感念夫人?大?恩。” “我倒不必你报我什么恩,我只想问一问你,按照你以前?的身份,做妾是辱没了,可?我家三爷身份尊贵,风流倜傥……” 江婉柔轻抿一口茶水,继续道?:“如?今你这种境遇,二弟妹能照顾的了你一时,不能照看你一辈子。三爷温柔多情,我那三弟妹也不是不能容人?的妒妇,你后半辈子有个依靠,为?何不愿?” 周妙音抬起?头,一双圆杏儿眼直勾勾看着江婉柔,道?:“我周家世代清名,宁为?奴,绝不为?妾。” 江婉柔看着她,忽地笑了,“你在我二弟妹跟前?便?是这样说的?哄得她将你送来我这里。” “不愿做三爷的房里人?,倒看上了大?爷。你倒是给我说说,都是做妾,大?房的妾室比三房高贵不成?还是姑娘雄心壮志,等着我给你腾位置呐。” 江婉柔笑着,声音愈发冰冷,周妙音立刻跪了下去,“扑通”的跪地声沉闷,空气仿佛凝固。 “夫人?冤枉!小女万万不敢有这般心思——” “我记性不错。” 江婉柔蓦然打断她,“除夕家宴,有个丫头险些?把酒水洒在大?爷的衣衫上,你真该庆幸,那天是个好日子。” 按照陆奉的脾性,放在往常,一记窝心脚踢过去,依这姑娘孱弱的身板儿,早下九泉了,哪儿有如?今这么多事。 方才还信誓旦旦的周妙音,瞬间沉默了。 过了一会儿,周妙音看向江婉柔,道?:“是,我……是有这个心思。大?夫人?,男人?三妻四?妾乃是常理,您如?今身怀六甲,还想霸着大?爷不放吗!” “你个贱人?,我撕烂你的嘴!” “翠珠——” 江婉柔还未言语,翠珠先上去狠狠给了周妙音一巴掌,翠珠是穷苦人?家出身,一把子力气大?得很,周妙音被打得头一偏,白皙的脸上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