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散漫的?光疲惫又灿烂地打在?他颈窝,照得少年人半个身体?皆陷在?阴影里?。 忽然,街边那面食店的?老板试探性地打量了他几眼,不?确定地走上?前。 “诶,小兄弟。” 奚懵懂地转过头,就见那老汉递来一支摩挲得光洁的?排箫:“这是你那天掉的?吧?” 他目光倏忽一怔。 眼前的?骨萧完整无缺,除了几道不?太分明的?裂纹,一眼看不?出碎过的?痕迹。 他两手颤抖地接了过来,只听对方笑?道: “嗐,那帮走狗嚣张惯了,路边的?猫都要?踹两脚的?。我见你这么宝贝,想来它对你一定很?重要?,正巧我祖上?有?点手艺,便试着补了一下。” 奚脑中嗡嗡耳鸣,快听不?清他说了些什么。 “发钗是坏得太彻底没法子了,好在?这支萧还能救一救。” “补得不?好,可不?要?见怪啊。” 仿佛是失而复得后的?欣喜,他错愕且呆愣地将萧合拢在?掌心,嗓音近乎是哽咽的?。 “没有?……” 他扣进胸口,低头重复,“没有?,很?好了。” “谢谢。” 第115章 番外·奚临往事我有所念人,隔在远远…… 兄妹三人就这样在明夷的宅院里住下了。 不得不承认,此人在细节上?照顾得十分周到。 也许是为?了安他的心,不仅辟出一座单独的小院供他们居住,更?吩咐左右不可随意打搅,还特地找了一位靠谱的先生,来教小荣、阿南读书习字。 他们自三千年?前?匆匆而来,尽管在古都摸爬滚打了一段时?日,但学?的多是下九流的东西,对于这千年?岁月,对于如今九州的现状,可以说两眼一抹黑,正需要一个?人来细细讲解。 这先生请得恰到好处。 偶尔得空,奚也会站在旁边听上?一阵。 签下血契之后?,他对自己这条命就已经没什么?念想了。 按照凡人的寿数,一千件事一辈子也做不完,何况福祸相依,生死难料,或许不到寿终之日,他就会死于非命。 算是把此生打包卖给了对方?。 好在根据典籍上?记载,血契一物的确不容作假,他写的是要保弟妹平安,哪怕自己死了,明夷一样要履约。 最初的几年?里,一切风平浪静,小院子好似远离是非的人间桃源,白天?小荣和阿南打打闹闹。 不能上?街去?,两人便想法子弄来一条小狗,听完了课就围着那小玩意打转,闹腾得满屋鸡飞狗跳。 奚则在明夷的指点下,跟“眼睛”磨合。 他还不怎么?会用这股力量,常常失控。 每次暴走便像在发疯,疯得六亲不认,神志不清,只能靠封印术来制衡。 “我告诉你,长此下去?不行的。” 明夷面色严肃地在旁提醒,“控制不了自己,迟早你连最亲的人也杀。” 他的“眼睛”和同族的人都不一样,是真真实实最危险的存在,危险到连他也没法左右。 奚反复跟天?地间的怨恨拉扯,跟自己的怨恨拉扯,控制不了意识他就用针尖去?扎心脉,扎到“眼睛”向他妥协为?止。 足足耗了有一年?,才终于能在略清醒的情?况之下保持自我。 成功的第?一天?,明夷就带着他出去?,找了个?邪祟试手。 那是很玄妙的境界,奚至今无法用言语来形容。 当他将整个?人交给“眼睛”的时?候,会进入一种截然不同的状态里。 无畏疼痛,不顾后?果?,把杀戮进行得十分快乐,但凡嗅到血腥味,都会让他有强烈的复仇快感,兴奋得若癫若狂,甚至下意识地忘记自己是谁。 只凭着本能无休无止地杀下去?,杀下去?,杀到筋骨尽碎,力竭形枯。 彼时?,明夷看在眼中,不由?得感慨万分。 这还仅是十几岁的水平,等再过两年?成了年?,那实力简直不敢想象。 太疯狂了。 真像是有一族的意志站在他背后?一样。 他忍不住想,恐怕即便摘了奚的眼睛,当世也没有一个?修士能适配得了。 这双聚满了岐山万万亡魂悲怨的瞳眸,只会将企图索取的外族人烧成灰烬。 明夷当下心念一动,便自作主张给这团灼热的黑烟起了个?名,称之为?“煞气”。 意为?凶煞之气,寓意不祥。 掌握了“眼睛”没多久,奚开始跟随他早出晚归,经常一走就是好几天?。 明夷上?哪儿都带着他,也不全是为?了打打杀杀的事情?,偶尔是去?别的城镇探访,偶尔是跟什么?人密谈,倒有些要让他长长见?识的意思。 奚一直不明白他究竟是做什么?的。 听周围的人客客气气地叫他“老板”,只当是个?生意人。 他总感觉明夷好像特别需要钱,明明大宅子大院子住着,穿金戴银,仍旧对赚钱有某种超乎寻常的执著。 也不知道他要那么?多钱有何目的。 昔年?的城主势力并?不大,目光还只着眼在买卖交易上?,遇到的多是商场的劲敌与仇家,对付起来不算麻烦。 他似乎颇有手段,不过半年?时?间,就拿下了古都。 而所有雇佣来刺杀他的邪修都在奚的面前?折了跟斗。 商行顺利落到了他手中,街巷大小商贩有不服的全挨过一遍揍,知道他跟他身边的那个?年?轻人不好惹。 奚早在一年?一年?的岁月间长大,从少年?抽条蜕变,面容愈发显现出青年?人的模样。 到了那会儿,他已有过数次与人交手的经验,许多时?候并?不清楚死在手里的是些什么?人。 他不关心,更?不在乎,只把自己摆在杀手的身份上?。 血契安排他杀什么人,他就杀什么?人。 那是他对旁人的生死逐渐淡漠的开始。 除了家里的两个弟妹,奚对谁都无所谓。 天底下没有人的命能比他们重要,只要能保他们平安无忧,让他杀谁都可以。 从小到大,见证过的那些死别麻痹着他的感知。 然而在戾气被压制住,神志重新恢复清醒时?,奚仍旧会感到一丝陌生的空虚。 被煞气支配后?的情?绪让人既恐惧又迷惘。 每每低头看见?满手的血腥,一地的尸体,他总觉得自己不太像自己了。 甚至茫茫然地生出困惑: 我还是我吗? 如果?那个?迷失在仇怨里,嗜血嗜杀的人不是我,那我现在究竟是谁? 他眼底的疲惫日渐加重,每次从“煞气”的状态中脱离出来,脸色便会难看几分。 “大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