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快的?速度赶路,于胸腔内一遍遍默念。 别去。 别去。 别去…… 小荣,别去。 不要去! 剑气送他进了鸟雀欢鸣的?林间,奚脑中充血似的?循着?动荡的?灵气发疯般冲进密林深处,他意识几近空白,速度越来越快,险些无法控制急促的?呼吸。那种不祥的?畏惧感险些达到?了顶峰。 猛然间,他在一片血腥前刹住脚。 青年浑身一怔,瞳孔颤抖地注视着?地上仰面朝天的?尸首。 女孩子黑发凌乱的?脸上仅剩着?一只眼,满是血污地与他遥遥相?望。 轻拂过山林的?微风吹动周遭新生出的?浅草,晒在柔光下?的?花叶上血迹斑斑,血是温热的?。 他如果能再快一步。 就?一步。 就?一步…… 草木茂盛之处,邪修的?声音居然离得不算远,尚能一字一句地传入耳中。 “这只‘眼睛’比先前的?那只有?用多了,不过应该还不是咱们计划里的?那个。” “但我们这阵法的?确奏效不是吗?想来就?算是‘那一个’来了,一样不成?问题。” …… 奚怔忡且迷茫地垂头和地上面目全?非的?妹妹无言对视。 突然深切地意识到?,自己从此再也没有?能回的?“家”了。不管是从前的?,还是现在的?。 他不明?白,为什么这辈子所有?说要和他一起走下?去的?人,最后都一个一个地离他而?去。 ——“我们从小一起玩到?大的?,有?好吃的?一起吃,好玩的?一起玩……以后也要一起活着?。” ——“大哥,我们一起修炼,一起长生不老,好不好?” ——“等?你替明?老板办完了事,届时大家一起离开南岳,去别处生活,怎么样?” 他的?挚友、他的?长辈、他的?亲人。 所有?的?人都死在他面前。 好像他越是想保护谁,越是保护不了谁,越是想求得什么,越是一事无成?。 他这一生注定失败,注定一无所有?。 他不明?白为什么…… “诶,诶,你们看!” 前方的?邪修们终于发现了这处悄无声息出现的?黑影。 “是‘那个’吗?是他吗?” 同伴的?语气透着?兴奋的?喜悦,“是,一定是,雍和的?最大的?那只‘眼睛’!果然把他引来了,快快快,起法阵——” 对方话音还没落下?,那人猛地抬起眼。 有?那么一瞬,在场的?邪祟们都感觉到?了令人毛骨悚然的?杀意,谁也没反应过来,再回神时,视线中竟空无一人。 连眨眼的?工夫也没有?! “啊!——” 旁边率先喊着?起法阵的?男子发出一声惨叫,“我的?眼睛,我的?眼睛!我看不见?了——” 邪修们转过头,只见?他两个眼眶血淋淋地空了,一对招子滚落在地,他正手足无措地抬着?两手,下?一刻,两只手腕齐根而?断。 紧接着?,是膝盖以下?的?双腿。 耳朵、鼻尖、大腿、前胸、双肩…… 无形的?刀风一刃追着?一刃,在众人瞠目结舌的?呆愣下?活生生被削成?了一地的?碎肉。所谓“奏效”的?法阵根本撑不起半个角。 周遭的?邪祟犹在发懵,下?一片刀风随之而?至,那裹挟着?血气而?来的?人影像幽冥中最厉的?恶鬼,将每一个盯上的?人施以凌迟。 “护体法器呢!符咒呢?” “东南角压阵的?人去哪里了!” 场面乱成?一锅粥,几乎所有?人都先被挖去了双目,不似活人的?哀嚎此起彼伏,残肢鲜血飞舞四溅。 这是人间地狱。 巨木参天蔽日,树冠遮蔽下?的?山林幽暗深邃,独独他的?瞳眸猩红得滴血,凛冽得仿若燃烧的?烈火。 奚杀得疯狂暴戾,歇斯底里,不留一具全?尸,也不让任何人当场断气。 那一身玄色的?衣袍浸透鲜血,活生生像从血池中捞出来的?,看不出一丝人样。 狂乱中他的?风刃不知卷到?了什么法器,其?中的?东西随之一刀两断,耳边倏地听见?南熟悉的?嗓音,唤了一句: “哥哥……” 青年冷不丁地停了动作,僵硬又怆然地扬起目光,望向法器里掉出的?“眼睛”。 和父亲极其?相?似的?紫色瞳眸在他面前一分为二?,那溅出的?血水打在侧脸上。 他眼角抽了抽,瞳孔深处强烈地一痛,忽然痛苦无比地大喊出声,手里的?杀意无边无际,愈发癫狂地绞杀着?目之所及的?一切生命。 还是这样,还是这样。 还是和当初阿季死的?时候一样没有?分别。他已经?足够拼命了,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?自己所爱的?人死在眼前,束手无策。 如果真的?要被挖去眼珠,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他? 为什么被留下?的?人永远是他—— 林中漏下?的?碎光斑驳幽微,照着?那唯一的?身影闪闪烁烁,这个地方再没有?一丝活气,甚至没有?一片完整的?血肉。 他杀到?精疲力尽,杀到?筋脉皆断,杀到?满身的?煞气都失去活力。 打出去的?掌风消散在半空,真元终于全?数耗尽,他双腿发软,直挺挺跪在了荣的?“眼睛”面前。 奚大口大口疲累地喘气,看着?那浅灰色的?眼瞳正安静地凝视着?自己。 他用力地一咬牙,抬起压根使不出一点?力气的?手臂,轻颤着?举起照夜明?。 古拙的?长锋在他掌中“哐哐”抖动,最后寒芒一闪,刺了下?去。 灰色的?瞳孔缓缓扩散,在本命剑下?碎成?了两半。 “大哥,对不起。” 百鸟林里最后一点?声音,如有?实质地回荡在他的?世界中。 “我们都走了,你一个人,以后要好好地照顾自己。” 他眉尖轻轻一蹙,像再也控制不住,漫天的?血雨浇了满头满脸,那顺着?发梢滑落的?湿意,说不清楚到?底是汗是血还是泪。 能不能。 他在心?里轻声道。 能不能不要丢下?我一个人…… 奚仰着?头,不知是在对谁请求。他跪坐林中,像座遗落的?雕塑。 落日残照的?余晖湮没在茂盛的?草木后,明?月升了起来,没有?繁星相?衬的?月轮清冷孤凄地挂在夜空,沉默地和地面上的?青年对影成?三人。 灵风削掉的?树叶纷纷扬扬卷得漫天都是,好似一把送葬的?冥纸,打在人的?头上、肩膀。 当血雨也渐渐止息了,那僵硬的?人才慢悠悠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