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稳,反反复复好几回,他终于将耳机塞到了耳朵里。 呜咽的、痛苦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,似有刺破他耳膜的迹象。 是他的声音。 是他手术那天的声音。 余温言微微张着嘴巴,什么声音也发不出,呼吸像被堵住,从心脏到鼻尖,没有一条顺畅的路。 手术进行到最后,他都已经疼得麻木了,意识也逐渐模糊,只记得憋着声音不喊疼,其余,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,他已然全没印象。 手机录音还在播放着。 足足三分钟,全是他喊“谢秉川”名字的声音。 播放几万回。 第21章 21.“…你爱过我吗?” 手机上的进度条从0:00一直播放到3:07,播完卡了一下,又从头开始播放。 可左下角显示的状态明明是“列表循环”。 耳机声音开得不大,余温言却听得很清晰,乞求的、痛苦的、麻木的、溺水般的,伴随着手术刀在腺体边缘搅动的声音,还有指甲刮过木床的嘎吱声。 从头至尾,耳机里传出来的碎念声中,只有“谢秉川”三个字。 纵使声音本就来源于他,余温言还是觉得一阵胸闷,一声一声、音调起起伏伏、急促不一的声音像一把又一把沉重的铁锤,砸向他的心脏。 瞬间把他拉回了那明亮的手术台,眼前是昏暗的入口处紧闭的大门。 没有人会打开,没有人会出现。 为什么谢秉川会有这段录音,又为什么反复听这段录音。 待余温言回神,他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搭上了谢秉川的衣服。 身边的人睫羽微颤,缓缓睁开眼睛,顺着他的手,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。 冰凉的触感袭来,谢秉川声音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,他指腹在余温言眼角摩挲一阵,呢喃道:“别哭。” 复制人是beta,却有着如同omega一样精致的脸,余温言卸下防的时候总是温顺又惹人怜惜的,浅蓝色的眼眸,在眼泪的浸透下,显得越发晶莹剔透。 谢秉川还惺忪着眼,眉心却微微皱起,他轻轻拉过余温言,将脸埋到他的肩上,享受这一刻的安宁。 “冷吗,”谢秉川抬起手,在余温言的背上轻轻拍着,一下又一下,又改成顺背,“我没闻到曼陀罗的味道,应该没有事。” 身侧有贴近的温度,后背也传来轻抚,余温言有些无措地眨着眼睛,水池上方的灯打下来的光,将长睫毛的阴影投射在他的脸上。 “你……”他想问为什么,却问不出口。 他费劲力气搭建铜墙铁壁,费尽心思说服自己离开,终于要成功了,却在此刻隐隐有些摇摇欲坠,下一秒就将要轰然倒塌。 谢秉川没有出声,也没有挪移。 余温言也跟着拨停了自己的时间,他不愿动了。 但他清楚的,谢秉川现在只是把他当成依旧受信息素困扰的余温言,明明不是在致幻信息素发作期间,谢秉川却能这么温柔地抱着他,哄着他。 他不曾有类似的记忆。 结婚八年,除开标记需要,谢秉川从来不肯抱他,不肯同他亲吻,他们之间的吻总是意外的,漂浮的,若非他主动,谢秉川从来不会吻他。 唯有的几回亲吻记忆,都是在他深受致幻信息素困扰期间,每每记起,都像是一场无休止的凌迟——他只会不停想起,他们的婚姻是难堪的、威逼利诱的,一切都只建立在他毒信息素的基础上。 是他强行把谢秉川绑在身边的。 这个拥抱太温暖了,若问了为什么,仅存的温暖就会被打得粉碎,他问不出口,也不想问出口。 余温言垂了垂头,伏在谢秉川肩上,咬了咬下嘴唇,问出了他一直、一直、一直想问,在心里排练了八年的问题:“……你爱过我吗?” 这个问题宛若深水炸弹,触水即炸,余温言从没问过,他甚至不敢问“你爱我吗”,那太奢侈了。 谢秉川轻轻松开他,垂着眼睫看着他,眼眸绕着一团丝线,和他的视线纠缠在一块,难分难舍。谢秉川的眼眸从他眼底溜走,停落在他的唇间,眸间闪着黯淡又惹眼的亮意,逐渐俯身朝他压来。 余温言合上了眼,抿了抿嘴唇。 触感却迟迟未至。 再睁眼时,谢秉川棱角锐利的脸颊依旧近在咫尺,却微微偏倾,只停在旁边的水池里。 水池太亮了,波光粼粼又平静的水纹,透过吊灯反射而来的光太亮了,除了腺体空缺的黑。 谢秉川眼底的缱绻旖旎,被一瞬间擦亮得干干净净。 “哐当”一声,余温言被推开,他为了保持平衡,推倒了身侧满地摆放的啤酒罐,撑着手跌至地上,空罐纷纷倒地,犹如几重奏。 又犹如他心底那口摇摇欲坠的钟,终还是砸到了地上,发出沉闷悠长的空响。 “谁允许你进来的,出去。”谢秉川冷着声音,胸膛不住起伏。 余温言垂着头,冷白灰发丝挡住眼睛,只能在嘴角看出星点笑意,有些惨淡。 “他也不想被你放在这里。” “滚出去。” “为什么,为什么要把他保留起来,为什么要把他放在水池里,为什么要听那么多遍——” “滚!”谢秉川的声音有些嘶哑,似乎濒临崩溃的边缘。 狭窄的杂物间满是浓郁的冷杉味信息素,余温言闻到了,太过密集,密集得他有些喘不上气,大概是带着强威压的信息素了。 可他感受不到。 他如今不是omega,只是个beta。 刚刚的问题得不到回复,余温言没有赌的勇气,他不想用自己的未来去赌谢秉川曾经爱过他。 他赌过,但赌输了,什么都没剩,连命也留不下来。 一句“我是余温言”或许就能够解决问题,但他不说。 有太多太多阴暗的臆测能解释谢秉川现在的行径了——标本收集癖好、离了他就容易生病、为了减缓自己的罪恶感…… 唯独“爱过他”这个选项,他不敢轻易相信。 八年都感受不到的东西,又怎么会在他死后出现。 又怎么来得及。 余温言这回没说什么难听的话,转身便走了。 身后杂物间的门“嘭”一声猛扣上,隔绝开浓郁的信息素,充沛的空气袭来,余温言深吸一口气,又颤着吐出。 杂物间传来闷响,像是拳头砸在墙壁上。 谢秉川靠着水池坐着,低垂着头,发丝被他揉得杂乱不堪。 水池里的水摇晃着,连带着那具安静的身体也摇动着。 似有水滴坠落地面。 “啪嗒”。 打湿了地面的灰尘。 很晚了谢秉川也没从杂物间里出来,饿的不是他,余温言也懒得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