音很轻,像是飘在半空的云,一阵微风便能轻易吹散,“我们只能靠自己了。” 这世间没有人值得依赖与信任,哪怕是最公平正直的小青天。 莫绫看不懂她的难过,大大咧咧的保证道:“姑娘,你别怕,还有我呢,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。” 宋蕴摇摇头,没再说话。 或许她从刚开始就不该把任何一丝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。 晚间,宋蕴草草用过几口晚饭便回了房间。 宋柏轩将这一切看在眼中,偷偷叫来莫绫询问:“今日发生了什么?” 莫绫没怎么犹豫便将实话交代了,又补充道:“姑娘很失望,好像也很难过,可我不知道为什么,那两个人死掉又不可惜。” 宋柏轩握紧了手中的木杖:“我知道。” 莫绫诧异的看向宋柏轩。 宋柏轩轻声说:“是我的错。” 是他太无能,才叫女儿求助无门,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人身上。 是他太无能,才招来杀身之祸,叫女儿为他担忧不得安眠。 都是他的无能。 如果他不是一介白身,那些人又岂敢如此猖狂的罔顾法理、包庇权贵,视人命为草芥,将世间公正玩弄于股掌之中? 天日昭昭,法理难明。 夜里的风很凉,仿佛能冷入人的骨髓。 宋柏轩握着木杖,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房中,映着洒进来的月光,枯坐在书桌前。 他有一个极聪慧的女儿。她人生的前十几年,身为人父,他未曾供给分毫,难道在之后的漫长余生里,他还要心安理得的成为她的拖累吗? 他这样的父亲,太失败了。 第二日,天刚蒙蒙亮,宋蕴起身时便闻到了丝丝缕缕的饭香。 她收拾好出门,看到宋柏轩端坐在饭桌前,手中持着木杖,神情格外寂寥。 “父亲?” 宋柏轩抬起头,对上宋蕴惊讶的目光,又很快移开视线,声音嘶哑:“今日我要去医馆一趟。” 宋蕴顿了下,笑道:“刚巧,我今日也要去医馆。” “是那些芸香草?”宋柏轩神色复杂,垂下头,低声说道,“蕴儿,实在是委屈你了,为父……是为父无能。” “父亲不必这样说,做这些,是女儿心甘情愿,也是我自己的选择。” 或许除了这条路,她还有更多捷径可走,或是凭借她的容貌,或是凭借她曾经侯府千金的身份……可她都不愿。 她不愿被人当做一个玩物观赏把玩,更不愿将自己的命运交予别人手中。她这条命可以低贱,可以不值钱,可以如草芥浮萍随风飘摇,却绝不可以任由他人掌控玩弄。 - 千丝坊是兹阳县县城里最大的一家布庄,所售布匹种类繁多,等次不一,是城中夫人小姐最喜欢逛的铺子。 卫辞背着书箱,彳亍在千丝坊门口,犹豫了许久都没有下定决心,但随着来往的行人越来越多,他闭上眼,咬咬牙迈进了门。 布庄的掌柜笑着迎上来:“小公子是来买成衣?” 卫辞慌乱的点点头,反应过来后又迅速摇头:“不是,来看看,买……买匹布。” “小公子可真是有眼光,咱们千丝坊是大盛最有名的布庄,分号无数,连京城的贵人都用千丝坊的布匹,有质量又有档次……” 卫辞心神微动:“有绸布吗?” “有,有!”掌柜笑眯眯的说道,“您请上二楼。” 卫辞鲜少步入这样的铺子,一时有些局促,跟在掌柜后面亦步亦趋的上了二楼,被满柜子的绸缎看花了眼。 掌柜殷勤的给他介绍每种布匹的由来以及价格,卫辞听得心里发慌,心中涌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怪异。 原来这就是她从前的生活吗?一匹布便是寻常百姓一年甚至两年五年的花销。可沦落入乡野多日,他竟从未从她眼中看到过悔意。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? “卫公子?” 熟悉的声音将他从虚幻拉入现实,卫辞转身,迎上陈不逊打量的目光。 “男子买布匹倒是少见……”忽而他挑眉笑了,“随便挑,算是陈某给那位姑娘的赔礼。” 第10章 【10】不知为何,卫辞心头竟生出些…… 早在京城时,陈不逊便听说过宋蕴的声名。 彼时宋蕴尚且为侯府嫡女,顶着平阴侯掌珠的名头与诸多贵女结交,她为人谦逊知礼进退有度,又生得一张极为出色的美人面,是各家宗妇早就盯上的儿媳人选。 如果没有错换千金这桩事,平阴侯府的门槛恐怕都会被人踏破。 只可惜…… 陈不逊收回思绪,望着卫辞躲闪的视线,忍不住轻笑一声。 少年慕艾,人之常情。更何况,宋蕴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。 卫辞深吸一口气,压住心头涌动的思绪,朝着陈不逊行了一礼,认真的说:“陈大人误会了,卫某并无此类想法,只是在街上闲逛,无意中走了进来,想为恩师置办些衣物,实不敢污了佳人清白。” “恩师?”陈不逊微微挑眉,见他毫不迟疑的点头,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浓郁。 柜前这些料子的花色,一个比一个娇艳,哪里就适合给恩师制衣了?只怕是这家伙谨慎的要命,生怕叫人误会,污了宋蕴的名声。 “不巧,我也正要为宋夫子挑几匹料子赔礼,不如卫公子帮我挑选一番?” 陈不逊脸上带着笑,本就优越的五官在白皙的脸庞上越发耀眼,尤其是那双染笑的黑眸,幽深难懂,像是能看透一切虚妄。 卫辞拱拱手,语气无奈:“卫某愚笨非常,怕是帮不了陈大人什么忙,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。” 陈不逊漫不经心的踱步到柜前,指尖掠过一匹匹细腻柔软的艳色绸缎,最终落在一匹藏青色祥云纹的素缎上。 他忽而说道:“那两个歹徒,死了。” 卫辞怔愣一瞬,险些没回过神,他自是也知道陈不逊从前的名声,却不曾想到,连曾经威震大盛朝的小青天都会在这件案子上受挫。 亦或并不是受挫,而是迫于压力的包庇。 “所以,陈大人才想要送出赔礼吗?”卫辞平静的问道。 陈不逊不置可否,点了点柜前的几匹料子,示意掌柜包起来。 “或许恩师与师妹并不想要这份赔礼,”卫辞抬眸直直的望着他,“比起这份赔礼,他们更想要一个不被掩盖真相,一份公平正义的审判。” 陈不逊目光坦然:“那两人已经殒命。” 他何尝不想给出一份公平正义的审判,但很可惜,如今的他束手束脚,身边无人能用,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。 平阴侯府他当然不惧,可如今身无所依的宋蕴却不得不惧,贸然追查下去,恐是会给她带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