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牧轻笑一声,起身掸了掸衣摆,似是不在意道:“范伯,京城就先别回去了,老老实实在这儿窝着,等日后有机会,我再接您回去看看。”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。 范明冶愣住,一瞬间,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牙牙学语的稚童。 再回神,眼前已没了人影。 …… 小院,书房。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,眼神间惊起厮杀,尽皆不让分毫。 宋蕴面无表情的坐在二人中间,无奈又无语,最终忍无可忍才道:“还没看够吗?” 卫辞不甘心的收回视线,裴牧嗤笑一声,叹道:“这书呆子,眼睛倒是生得漂亮。” 隐隐让他觉得眼熟,似乎在哪儿见过。 卫辞闻言脸色更臭,若非此人是娘子的客人,他必定让范府的护卫将他扫地出门。 然而紧接着此人说了更讨厌的话:“孤准备回京,你们跟孤一起。” “不去!”卫辞干脆利落的拒绝。 裴牧睨他一眼,轻飘飘:“你的话不重要。” 卫辞瞬间拳头硬了。 这狗东西,好欠收拾! “夏家兄妹都去,”裴牧看向宋蕴,他自是注意到宋蕴越发明显的孕相,不然也不会松口带上卫辞,“你不去,孤心中不踏实。” 他寻了无数神医为他诊治,仔细调养身子,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些,倘若回京一个不慎再染上毒香,必然前功尽弃。 此次回京,如同背水一战,再无其他选择。 宋蕴皱了下眉:“这么急?” 她本以为好歹要等裴牧养好身子,后院有了动静再说。 裴牧看了眼京城的方向,意有所指:“乌云密布,暴雨将至。” 宋蕴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可能。 “不行!”卫辞看了眼宋蕴,又看向裴牧,“我家娘子身怀六甲,行动不便,哪儿去不成,你最好打消你那鬼主意!” 裴牧掀起眼皮看他:“少说些没用的话,你们夫妻之间的事,什么时候轮得着你做主了?” 卫辞想硬气的反驳,但当着宋蕴的面,到底没敢大声说话。 但他心中还是很不爽。 他们夫妻之间到底是谁做主,跟他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?说得好似他们十分熟稔一般。 宋蕴沉吟片刻,终是应下:“好,但可能没那么快。” 裴牧终于松了口气,心中的大石头落地,他很清楚,如果宋蕴执意拒绝,他几乎不可能动用强行的手段。 但好在没有走到那一步。 与此同时,宋柏轩被范明冶匆匆叫走,见他进门,范明冶便迅速关门,插好门栓,一一确认窗户是否关紧。 宋柏轩被他弄得一头雾水。 范明冶语重心长的教育他:“柏轩啊,你记住,隔墙有耳!日后进了官场,哪怕是在自己家中,亦要多些防备。” 宋柏轩当即应下,接着问道:“范老寻我可是有事?” 当然有事,还是大事! 今日裴牧来访,又听说他去寻了宋蕴,不管二人究竟达成了何种协议,对宋柏轩而言,都不是好事。 “朝中局势动荡不安,你如今也算半个官场人,必得谨言慎行,少跟皇家之人沾染关系才好。” 范明冶说罢便紧盯着宋柏轩,想要看他对此事是否知情,但出乎意料,他竟没看出什么来。 “我是说,”范明冶顿了下,直接点明其中关键,“你可知上次蕴儿救下的男子,是什么身份?” 宋柏轩迟疑:“您不是不让问吗?” 范明冶恨不能撬开他的脑袋,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浆糊:“你身为父亲,连女儿在外交什么朋友都不知道,万一酿成大错怎么办?” “不会的,蕴儿聪慧有度,行事颇有分寸,”提到分寸二字,宋柏轩难得顿了下,接着泰然自若的说下去,“我相信蕴儿。” “……” “他是废太子,裴牧!” …… 宋柏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院子里的。 黄昏时分,院中的桂花树散发出阵阵幽香,沁人心脾。这两株桂花树还是宋蕴从外头高价买回来,特意栽种在书房外,给整个院子都添了许多生机。 宋柏轩无心赏花,匆匆敲开宋蕴的房门,与正在生闷气的卫辞四目相对。 不等他开口,卫辞便已满腹委屈的告状:“父亲,娘子她要去京城,我怎么劝她都不听,您快来劝劝他。” 宋柏轩压下心头的惊疑,正要开口问宋蕴,忽然想起废太子裴牧的事:“刚刚有人来了?” 卫辞忙不迭的点头,幽怨的小眼神落在宋蕴身上,又连忙收回。 “可是裴牧?” 卫辞下意识的应是,接着便反应过来,老师是如何得知的?莫非老师也属意让娘子回京?! 宋柏轩将二人的神色收入眼底,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。 没想到蕴儿当初的善心之举,却将她卷入了京城夺嫡的漩涡之中,他私心里更愿意相信,蕴儿对裴牧的身份并不知晓,才会被他蒙骗,但宋柏轩比谁都清楚,他的女儿聪慧多识,没那么轻易上当。 只怕她心中早有定夺! 宋柏轩念及此,索性不再多想,直接找了把椅子坐下,一脸无奈:“说说吧,到底怎么回事。” 师徒俩齐刷刷的把视线对准她,饶是宋蕴早有准备,也忍不住觉得头大。 她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样快。 宋蕴只好将她与裴牧的结识原原本本的道出,她本也不愿与裴牧牵扯过深,但在回兹阳途中,裴牧对她多加关照,可见人品之厚重。 宋柏轩即将踏入官场,想要不涉入党争,只有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孤臣,然而孤臣却并不好做,要么家族根基深厚,要么功绩难以超越,要么与君王有少年情谊……出身寒门的孤臣,大多难以善终。 裴武帝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,忠王残暴嗜杀,信王阴狠毒辣,唯有裴牧还有些皇子模样。 宋蕴垂下眼睑,轻声道:“其中亦有我的私心,三皇子虽以被废去太子之位,被圈禁在京城,可他今日依旧逍遥在外,可见他与皇上之间尚有父子情。” 宋柏轩轻按眉心,叹气:“蕴儿,皇家哪有什么父子情,三皇子自幼被立为储君,才学武略皆是天骄级别,但仍被废去太子之位,你可知为何?” “因他膝下无子。” “非也,”宋柏轩看了眼紧闭的门窗,压低了声音,“传闻他与一个乐童同吃同卧,关系非比寻常,皇上得知后震怒,要他尽快诞下子嗣,可惜……至今无所出。” 宋蕴听得忍不住愣神,宋柏轩亦有些羞赧,轻咳一声:“范老所言,非我杜撰。” 宋蕴卫辞:“……” “父亲,”宋蕴斟酌了下说辞,“殿下他应当并非有龙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