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婉眷柔, 她含情?脉脉与他对视。 可看着看着,忽然, 他的视角出现了一双指骨强健的大手。 手背的四个?骨凸盘结一层厚实老?茧, 很像他打拳磨出的茧子, 不等他看清…… 那手霍然! 饿狼扑食一般咬住夏初浅纤弱的脖颈! 十根指头蛮狠收力, 手背的青筋和她脖子上蠕动暴突的血管共生共灭, 手指深嵌她的筋骨肌肉。 夏初浅的手拼命扒拉那双大手, 泪花了脸,一双杏眼像濒临爆破的水气球,血丝迅速爬满眼球。 “嗬……” “嗬……” “嗬……” 极尽的窒息感,让她的喉咙像老?旧风箱, 嘣嘣嘣,她的筋脉一根接一根断裂。 最终,她面色青紫,香消玉殒。 而他感觉像被关在了一个?四面透明的封闭玻璃房中, 任他疯砸疯捶,横冲直撞,玻璃坚固不催。 他是旁观者,见证这?双手夺去她的性命,也?间接将他杀死。 下一秒,镜头一转—— 他便看见,自己是那双手的主人。 白?花花的背景霎时被昏暗肮脏的墙壁取代,墙皮脱落,露出灰色混凝土,竟是野拳场。 拳场破败的走廊,他曾在那里掐过她的脖子。 最初的噩梦很模糊,许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,他醒来后?只记得结局。 可这?些天,梦越来越清晰逼真。 甚至模糊梦与现实的边界,仿佛这?梦魇才是真实的,而后?来她牵着他的手带他去夜市,她温柔轻抚他的发、树林中的告别、她满口奶香吻醒了他…… 才是他的虚妄与臆想。 经此一梦,心中蛰伏的恐惧激增。 心惊肉跳中他坐起?,血液从头到脚皆是冷的,强烈的后?怕扼住他的咽喉,冷汗浸湿衣衫,他快喘不上气。 遇见夏初浅之?前,秋末染作为一名自闭症患者,他具有?超乎常人的钝感力,天生情?感匮乏,只体会过喜、惧、哀,他连“怒”都?不曾萌生过。 画迷宫和吃牛奶糖他很快乐,听到父亲的脚步声戛然于门口、看到父亲沙包大的拳头他很害怕,母亲的离世让他悲伤,再复杂一些,他懂得孤独。 仅此而已。 这?便是全部了。 而夏初浅是打开潘多拉盒子的钥匙,锁孔旋转,盒盖掀开,数种情?绪、体悟、以及感受,她携带一场彩虹糖雨,哗啦啦填满他空荡的盒芯。 他愤怒于董童对待夏初浅恶劣的态度;心疼夏初浅买不了漂亮衣服、过得勤俭清苦。 他交付信任,从两点钟就开始期待夏初浅三点的到来,倘若没等到她,他便熬煮失落,冷却?在她下一次到来前,余味为庆幸,越品越甜蜜。 被她误解,他委屈;被她拒绝,他慌张;看她难过,他担心;符合她标准的那种男人,让“自卑”在他心底扎根发芽,酸涩沉如铅球,坠得他很难抬起?头。 原来人…… 可以有?这?么富饶的感受。 明白?的越多,越认识到不该再插足她的人生,他的不幸是带有?恶性传染性的致命瘟疫。 ——“秋末染,我后?悔生了你。” ——“应该把你打掉,或那时就掐死你。” ——“秋末染,你也?不配拥有?爱情?。” 秋许明对他说过的这?些重话?,他那时听来,是泄愤、是父亲对他或多或少?造成母亲死亡这?一事实的怨恨,他明白?得太迟,那也?是暗示、是告诫。 甚至是诅咒。 诅咒基因拥有?者,把罪恶之?手伸向最爱的人。 尤其近一年?,他在坐牢和当活体实验品中选择了后?者。 两者都?献出自由,那他宁愿以命相搏去换取希望,他学会了贪心,想体验当一回正常人。 可医学发展至今,仍有?许多疑难杂症、顽疾怪病,让一众先锋科学家一筹莫展,而他是其中一个?未解之?谜。 希望,是海市蜃楼越追越远的影。 没错。 他怎么才意识到? 他是孽种,父亲说得对,他不该活命、不该长大,他就该死于襁褓或直接腹死胎中。 他不该再将苦难和灾祸侵染给?她了,他的彩虹,他的玫瑰,他不能恩将仇报。 * “你在梦里掐了我,所以呢?” 门缝窄窄一道,她看不清他的全貌,察觉到她视线岿然,他还往门后?躲,敛眸涩声道:“我现在已经没事了,我不会再自残,所以……” 话?哽在喉,他半嗫半嚅。 “梦是梦,是你内心的投射,并不是现实。” “但梦也?可以是警告,或者预兆……” “所以你希望我离开?”夏初浅问得毫不马虎。 要说是。 或是点头认同。 可双唇自顾自地紧紧黏着,秋末染勉力撬开唇瓣,只引得下唇一阵微抖,脑袋僵如木头,他挤压声带愣是挤不出一声“嗯”,胀得耳内闷疼。 他还是他,做不出违背内心的反应。 僵持了一会儿,天幕已然挂一轮清月,夏初浅拍拍手,唤醒沉睡的廊灯:“我会离开的。” 眨眨眼掩去失望,她侧脸枕着手臂。 “……”背脊一僵,秋末染倏然抬眸。 “等你能好好吃饭了我就走,行吗?”杏眼映出灯光涟漪,她温声道,“你体质好,估计用不了太久,一个?月?两个?月,唔,最多三个?月。” 他的手下意识扒门边,似乎急着开门,锁链牢固,门缝只宽了一星半点。 夏初浅眉梢忽抬,有?些压不住欣喜的嘴角。 脸迎上去,刚想追问“你慌了,你明明不想我走”,却?见秋末染磕磕绊绊地点头,有?根线吊在他的头顶强制拽他,而他忤逆那股力量。 “……”夏初浅的笑?容凝固,佯装豁达,她忙说,“嗯,那说好了哦。小染,你担心我的安危,我也?很担心你的健康,等我能放心的下了,我马上走。” 他一帧一帧点头。 “我蒸了山药,做山药蜂蜜泥给?你当晚餐。”夏初浅站起?,扶膝弯腰,凑近门缝,小巧高挺的鼻尖俏皮探进来,“你等我一下,我做好了端上来……不许锁门!” “嗯。” 等待投喂的小狼应得非常顺畅。 他抱膝蹲坐,借由那一道缝仰头将她凝望,又慌忙低头,盯着她的影子直到其消失不见。 * 很快,夏初浅端着塑料托盘回来。 不锈钢小碗里盛着香浓的山药蜂蜜泥,防摔水杯装半杯温开水,还有?一把铁勺子,全是摔不坏的餐具。 还有?碘伏、棉签、药膏和绷带。 她明白?秋末染不希望她离开,可等了很久也?等不来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