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恩泽,答应我,以后要保护好自己,即使会伤害到别人。” 顾恩泽俯下了身体,亲吻了顾欣然的脸颊,像动漫里恪守礼仪的骑士,他说:“我答应你,安心地解脱吧,妈妈。” 顾欣然缓慢地闭上了双眼,手指一点点地松开顾恩泽的手臂——她拥抱了死亡,却也获得了属于自己的解脱。 顾恩泽没有留哪怕一滴眼泪,他只是从那天起,给自己的双手戴上了各式的手套,出席母亲葬礼的时候,他穿着黑色的长裙,举着一顶长柄的黑伞,远远地看过去,像一位窈窕的淑女。 他的精神状态一直岌岌可危,有时候他想像母亲一样堕入疯癫,每当他萌生这类的想法的时候,他总会换上女装,跳一支舞,等到音乐停止,他就会从那种虚无的状态中抽离出来,获得短暂的安宁。 他的心中曾经有无数的刀锋,磨得他遍体鳞伤,但对他而言是幸运,对杜康而言却是不幸——他和杜康相遇了。 杜康碰到的,是最糟糕的顾恩泽,有很多时候,顾恩泽都会破罐子破摔地想,他骨子里果然留着他生上的父亲的血, 充斥着掌控欲与破坏欲,游走在黑白之间的边缘,漠视着一切的规则,也极有可能会走上歧路。 顾恩泽初始是将刀锋向外,折腾着杜康,但到了后来,他改变了杜康,又何尝不是被杜康所改变。 他从危险的精神状态中抽离开,行为举止渐渐变得像个“正常人”,他不再有发疯的危险,但轮到杜康的精神状态变得格外堪忧。 他不想杜康变得像他妈妈一样,这算是他对杜康手下留情的很重要的由之一。 -- 顾恩泽走到了母亲的墓前,他拨通了与杜康的视讯,说:“你先和妈妈说说话。” 顾恩泽举着光脑,撑着伞,听杜康沙哑着嗓子慢吞吞地说着话——倒也没什么新意,和往年一样,说了说他们两人这一年经历的大事,说他们两人身体健康、一切顺遂,说他们都很挂念着她,说希望她在下面也要照顾好自己、不必惦念他们…… 杜康足足说了二十来分钟,才听了下来,对顾恩泽说:“谁在为你撑伞?” 顾恩泽将光脑抛到半空中,让它的镜头对准了自己和自己的身后,他平静地说:“我自己。” 光脑里的杜康躺在病床上,手上还贴着留置针,脸色有些苍白,他注视着镜头,像是在认真看顾恩泽此刻的模样,过了一会儿,他才说:“抱歉,今年没办法陪你去扫墓。” “视频连线也是一样的。” “今天下了雨,但没人为你撑伞。” “如果有人为我撑伞的话,你是会感到满意,还是会感到愤怒呢?” 顾恩泽轻飘飘地抛出了一个难题。 “那要看,那个撑伞的人到底是谁,还要看,他对你有没有觊觎之心。” 或许是因为生病,杜康竟然有了一丝坦诚。 顾恩泽笑了笑,抬高了手指,说“接下来是我和妈妈的私人时间了,我要切断视频连线了。” “好,记得早点回家。” 顾恩泽用手指按下了结束键,挂断了视频,他将光脑重新放进了衣兜里,将伞柄从左手挪到了右手。 他注视着他母亲的遗像,并没有什么犹豫地说出了心里话。 “我会和杜康离婚,也会搬离我们现在共同居住的房子。” “我对他没什么感觉了,或许还残留着一点怜悯,但不足以让我和长久地生活下午。” “我知道是我误会了他,他并没有背叛我们之间的婚姻,他也从来没有想离开我、去寻求自由。” “他只是不信任我,也只是渴求着更多的权势,更多的筹码,用来确保我不会将他转手丢开。” “他的的确确很爱我。” “但我们之间并不适合,我偶尔还是会想到他刚背叛我的那些日子,我总会联想到你和我讲过的,你曾经的一些过往。” “我会突然对他生出愤怒的情绪,偶尔看到他睡得香甜,会有想伤害他的冲动。” “我无法很好地控制我自己,我也不认为我做错了任何事,以至于换来这样的结果。” “当然,我承认,我的确因为喜怒无常,折腾过杜康很长的一段时间。” “但人总是这样的,宽以待己,严于律人。” “我无法容忍我和杜康继续生活在一起。” “唯一让我犹豫不决的是,杜康或许会因为我,变成一个像您一样的疯子。” “您知道的,我憎恨让您变得疯癫的父亲,我不想成为像他那样的人。” “或许我该找个时机,和他认真聊一聊?我们并不合适,他勤勉负责,我懒散颓废,他清隽正直,我奢靡诡谲,他不爱吃甜,我则是嗜甜如命,如果不是命运作祟,我们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。” “我现在在拍戏,这行似乎没那么难,如果顺利的话,我就靠演戏养活自己了。” “如果不顺利的话,再想其他的办法,总不能……” 顾恩泽没有说后半句话,他只是又静静地待了一会儿,然后握着伞,转身准备离开。 他转过了身,稍稍向上抬了抬雨伞的边缘,却发现了一个本不该站在这里的男人,同样撑着伞,就站在他身后不足五米远的地方,而这个距离,足够他听得见他所说的每一句话。 “刚刚的视频连线里,你还躺在床上。” 顾恩泽并没有多惊慌,他很镇定,很快地抛出了一个问题。 “提前录制好的,我几乎能猜到你会说什么话语。” “就为了给我一个惊吓?” “一开始准备的时候,是想给你一个惊喜。” “想偷听到我的心里话?” “想在大雨里帮你撑起一把伞。” “你都听到了多少?” “你挂了视频之后的全部。” “现在有什么想说的?” “我强撑着过来找你,腿有些软,外面也有些冷,我们回车里再聊,好不好?” “好。” 墓园的道路并不宽,杜康走路的速度不算快,遇到台阶时,身形微晃,脚步还有些踉跄,他撑着一把足够容纳两个人的大伞,伞骨又大又沉,于他而言,或许也是不小的负担。 顾恩泽撑着他的伞,在他的身后走,初始还有几分冷眼旁观的意思,但路走了不到三分之一,便长叹了一口气,三步并做两步,走入了杜康的伞下,也关掉了属于自己的伞。 杜康问他:“怎么?” 他一把将杜康的伞柄夺到了自己的掌心,回他:“你要是摔倒了,再拖延几天上班,公司恐怕会真的倒闭。” “你真的在意公司么?”杜康问。 顾恩泽尚未给出回答,杜康又问:“你现在还在意我么?” 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