弯开走了,后车正鸣着喇叭催促她赶紧前行。 无暇顾及,只得将手机搁在一边。 * 工作室距离周家老宅,驱车过去也不过半小时。 今天临时回来的,也没提前和家里的人说一声,现在站在宅院门口,屋内一眼望去空荡荡的,看起来没什么人气。 往里头走近,才能听见三三两两的脚步声,大家正有条不紊地忙活自己手头上的工作。 “小宜回来了?”最先发现的,还是惯常跟在老太太身旁服侍的梅婷。 她正在修剪周颂宜院子外的花草。 “嗯。” 周颂宜笑着点点头。 跨步走近屋内,将自己的通勤包挂在门口的落地衣架上。 而后折出屋外,目光环顾四周,疑惑着询问:“今天怎么是您在这给山茶花修剪花枝呢?” “怎么没看见梅叔?” “你梅叔今日下午要去小学给小智开家长会呢。”提到这话,梅婷乐得合不拢嘴地多说了几句,“今天一大早还念叨着这件事呢,说自己推又推不掉,只得硬着头皮去了。你说说他,都多大岁数的人了,见过多少大风大浪的,面对家长会这种小事情,难得得紧张起来。” 听她这样说,周颂宜有点记忆了。 她弯着眉眼:“以前都是小智的爸妈去的,梅叔今年也是难得的机会。话虽然那样说,但心里总归是愿意的。紧张之余,更多的应该还是激动吧?” “这话倒也是。”梅婷赞同。 周颂宜:“等梅叔回来,让他好好给我们说说,感觉如何。” “行。等他回来我去问,我就说是小宜打探的。”梅婷看她一眼,笑着道。 “梅姨!” 梅婷放下手中的修枝剪,单手叉腰,仰头看着树梢中罅隙里浮游出的金灿灿日光。 扭头对周颂宜道:“有几日没回来了,趁今天天气晴朗,待会我让你沈姨去将你卧室里的被褥拿出来晒晒,晚上睡得更暖和舒适一点。” “行。”周颂宜点头,“那就麻烦您了。” “梅姨,”她顿了声,才轻言着,“祖母她现在睡了吗?” “老太太正午吃完饭,听了会曲子,便回房间睡下了。”梅婷回答道,“春天,万物复苏的时间,人最容易倦怠的时刻。你要是没有旁的事,回房间午休一下也是好的。” “柜子里有前几日晒好的被褥,虽然比不上现晒的,但总归也是蓬松舒服的。” “好。” 周颂宜点点头,“那我先去洗个澡,然后眯一会,睡醒之后再去找祖母。” 现在时间尚早,老太太睡下了,她也没有什么事情做。 早些年腿疾严重,导致这么些年虽然有所好转,但也不太爱出门转悠。 忙碌了一早晨,现在也确实有点儿犯困了。 周颂宜和梅婷道别后,原本打算去住宅和老太太谈会心的计划改变了。 从风山狮子林折返,回到房间洗了个澡,睡了一会觉。 只是睡醒后,也才过去一小时,老太太这个点还睡着在。去了也是无功而返,但未曾想到恰好碰见在鱼池里喂养鲤鱼的周平津。 “怎么,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”周平津听着耳畔并不打算停下的脚步声,虽然没抬眼却开口道,“结婚一年,平日里没见你怎么来我这儿,舍得回来了?” “我还以为你已经不认我这个当爸的了。” 他从琉璃碗中捻了一点鱼饲料,撒入清绿的池水中。 一群红中带着白斑点的胖鲤鱼,瞬间蜂拥而至。 周颂宜稍稍看了一眼鱼塘中长着嘴巴,挤来挤去的胖头鲤鱼,很快便面不改色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,“您别把我想得这么狭隘。” “我可不是你,自然做不到你那般。” 戏台里的戏开场了,远方传来的悠长戏曲腔。 既不知这听曲者何人,也不知这唱曲者何人,只是这调子哀怨动人,如泣如诉。 悲曲。 周平津看她一眼,“听你这语气,还没消气呢。” 不咸不淡地问了句,“今天一个人回来的?” “您觉得我是一个人,还是应该是两个人?”她的语调平静,听起来却呛人得很,“自己家,难不成想回来还得提前给你打声报告?” “吃枪子了?”周平津被她的话逗乐了,却并未转移话题,只是问:“晏礼呢?” 等手中剩下的那点鱼饲料,朝着池水随手一扬。将琉璃碗搁在一旁,才算腾出目光。 正着眼打量着。 “别看了,只有我。”周颂宜回视他,“我一个人回来的。” “他惹你生气了?”周平津通过她的话猜测道。 没多大在意的语气,“要是觉得心里憋屈,就和爸爸讲。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开口,和你岑阿姨说也是一样的。” 周颂宜看都没看他:“就不劳您费心了。” 周平津撇开目光,看着湖面上泛着的粼粼波光。 忽而长叹一口气,“还恨着我呢?” 落日余晖,占满整座山头。 这句话落,谁也没再开口说话。 结婚这件事,周颂宜同个圈子里的很多朋友都身不由己,大多都是毫无感情基础的商业联姻。 但她当时也只是心有警惕,却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。 大概心有期待,才会在事情到来的那天而感到幻灭。 可她还是想挣扎一下,如果在没有爱的人的时候,她或许也会觉得商业联姻并没有什么不好的。 互惠互利的事情,何乐而不为。 住在象牙塔里不谙世事的少女,某一天成为商业合作的牺牲品,美好的一切被打破,突然就变得难以接受。 有风过,风无声,四下寂寂无声。 “我的手段,也许在你看来当时或许是上不得台面。”周平津还是选择打破了沉默的僵局,“可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,爸爸还是一样的选择。” 他背着手。 斜阳将他老去的面容勾勒出一条条清晰的皱纹,鬓边的黑发中藏了几根白。 终是岁月不饶人,浮生偷去几生闲。 “随你,反正我也没指望能从您的嘴里听见一些好话。” 木已成舟,覆水难收。 虽然有点难以接受,可是却不得不接受。 周颂宜在心底嘲讽自己,还真是有点做作。 她望向他,看了许久才说:“至于以后的事,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了。” “不管我和靳晏礼如何,那都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。未来无论我做什么样的选择,不求您站在我这边,只希望您不要插手” 周平津静静听完。 笑着摇摇头。 孩子长大了,终究是要长出结实有力的臂膀。宅院太小,困不住一个拥有远大志向的心。 是好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