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他的上一任寄生体。服役十五年,圆满退役。而如今,他当下这具寄生体,也快到期了。 倒不是不能继续使用,而是过了最佳使用时间。人类躯体往往在35岁之后加速衰败,要么耗费更多异虫能量进行修复,维持身体状态,要么,放任寄生体和人类一样老去。 汪琨既不想耗费能量,又不想老去,所以选择定期更换寄生体,身为主宰一方的异虫领主,他有这个能力。 视线转移,更多的石阶、更多的水晶棺进入视野,高低错落,精心设计的灯光,让这栋建筑化身为一座宁静神圣的博物馆。 那些,都是他以前的寄生体。他都保存了下来,作为沙滩上的脚印,印证自己一步一步,完成古老而伟大的使命。 但,即将踏出的这一步,与以往不同。 下一任寄生体,是个人类女性。 然而,她的等级比以往任何寄生体都要高,和他的适配性,也比任何寄生体都要强。汪琨越来越自信地认为,一旦和雾杉融合,他就能一举突破瓶颈,成为A级异虫。 不,也许不只A级,也许,会直达S级。 到时他也不再是小小的异虫领主,而是直接跨过分会,进入总会,成为族群的引领者。 外面突然传来哭声。 啊——熟悉又陌生的声音。 熟悉,是因为那是他的儿子;陌生,是因为出生之后,他从未听见汪旭哭过。毕竟,哭泣与自信的特质毫不相干。 对于熟悉和陌生,十一岁的汪旭有另外一种体验。 爸爸还是那个爸爸,但出差回来后,像是变了一个人。不再把他叫到书房里,细细分析手下某人的性格弱点,不再举办宴会,让他参与大人们的高谈阔论,甚至连陪爸爸打高尔夫的权利,他都失去了。 下午,晚上,日复一日,他都被锁在自己的小书房中,背那套该死的试卷答案。 今天,他亲耳听到爸爸说要重启宴会,却不许他参加,让他失神了很久。 身上有些冷,似乎有一层凉水滑过,心脏一抽一抽,被无形的手不断揉搓。 那是汪旭从来没有体会到过的情绪——恐惧。 晚餐吃到一半,他便匆匆离桌,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钻进书房,背试卷上最后一道题。那是一道大题,字很多,数字更多,乱七八糟的数学符号搞得他头晕脑胀。 但他坚持啃下来了,背诵出最终答案的瞬间,从椅子上蹦下来,去找父亲。 父亲不在书房,也不在卧室,空旷的主卧里,只有母亲对窗而立的孤寂背影。 “爸爸在哪里,他去哪里了!”汪旭拉住瑞兰。 身高有差,瑞兰被迫躬下腰,面无表情地回答:“少爷不能去那里。” 南楼! 偌大的庄园,只有一个地方是他的禁地,父亲从未允许任何人进入。 汪旭连滚带爬地冲过去。 南楼只有一扇大门,五米高,看上去是木制,拍起来却硬如石头。小小的汪旭拍着这扇巨门,就像不起眼的水花无力地冲击礁石,一次又一次。 大门内寂静无声,两侧过高的墙壁,让身后的走道望上去逼仄而狭长。瑞兰出现在走道另一端,木着脸,手脚僵硬地向他逼近。 男孩第一次意识到,这个照顾自己饮食起居的佣人,此时根本不像个活人。 惊怖充斥心脏,让他忍不住哭出声:“爸爸开门,爸爸快开门啊,是我,救救我,爸爸救救我——” 第36章 男孩缩在大门和墙壁的夹角,退无可退,只觉心脏几乎要从天灵盖中跳出来。 被瑞兰抓住手臂的瞬间,他闭上眼尖叫:“爸爸!” 滴的一声,轨道滑动,特制的电动大门向两边缓慢开启。 汪旭用力挣扎,试图摆脱瑞兰投向父亲的怀抱,却见到又一只手搭上瑞兰的肩膀,将她往后拉开。 母亲突然出现,给了瑞兰一记响亮至极的耳光:“没看你把少爷吓成什么样子了!” 说着将汪旭拽起来,拢到身前。 恰在此时,电动门敞开足够的缝隙,露出汪琨面带微笑的脸。他望向尤盈纤细的腰身,那个部位正好挡住了汪旭的脑袋,严严实实。 尤盈两只手紧紧箍住儿子的头,回眸与汪琨对视,用有些冷的声音告诉儿子:“不要打扰你父亲。” 汪旭不依:“我会背了,整张试卷都背下来了,我要背给爸爸听!” 啪——尤盈自上而下,也给了他一记毫不留力的耳光,直接把汪旭打蒙了。 “回去睡觉。”她不再看汪琨,推着儿子往前走。一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,都用身体严密挡住汪旭的脑袋。 “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,足够敏锐,足够有自知之明。”汪琨呵笑,看向瑞兰,“你说,是不是?” 瑞兰低眉敛目,过了一会儿才用一顿一挫的声音回答:“主人说得对。” 汪琨摇摇头:“你也不顶用,这么快就到极限了。进来。” 瑞兰没有任何犹疑,跟进大门。电动门还没阖上,就被汪琨扑脸,压到冷硬的门板上。 颈动脉被一口咬断,炙热的鲜血喷了汪琨一脸。 偌大规模的庄园,自然不只有瑞兰一个佣人。汪旭最熟悉也最亲近瑞兰,但在他母亲看来,其他佣人和瑞兰没有任何区别。 都是汪琨的傀儡。 汪旭的书房外也守着一个,尤盈淡淡扫他一眼:“去通知徐意,明天我要做指甲。” 原本,夜里陪同汪旭背答案的人是桑青程,但汪琨换储的意思越来越明显后,桑青程便不再来了,换成这名男佣。对于这张新面孔,尤盈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,也不关心。 见男佣没应声,她语气越发冷:“怎么,这点小事都需要你主人亲自安排?” “好的,夫人。”男佣终于走开了。 汪旭从迷糊中回过神,疑惑地看向母亲:“什么主人,妈妈是说爸爸吗?” 从某种程度上,他比雾杉还要“纯净”,对异虫的存在,真正一无所知。 尤盈把他牵进书房,弯下腰,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。汪旭察觉到,母亲的呼吸似乎有些紧,有些乱。但她直起腰后,神情一如既往地疏离淡漠。 在父亲的影响下,汪旭轻视身为花瓶的母亲,却又天然地亲近她,和——怕她。母亲看待他的眼神,永远带着冰冷的审视。 汪旭想离开这里,去找父亲。 他退开两步,试图绕过母亲,然而脚步刚动,一把刀出现在眼前,近在咫尺的地方。 全金属的修眉刀,尺寸不大,但老式的刀片设计,让人无法忽视其反射出来的寒光。 稍稍平复的恐惧又沸腾起来,汪旭浑身打颤:“……妈妈?” 一步一步,他被母亲逼到了书柜转角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