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坐上?首,随着动作, 朱红的墨在奏章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, 而后止于某一点, 林顺侯在一旁,默默研着磨。 自?陛下从江州回来后, 京城这些天便一直不大安生, 林顺跟在闻初尧身边伺候, 算是为数不多完完整整知晓内情的人之一, 也因此,他这几日更加谨言慎行。 开玩笑!俗话都说休要在老虎头上拔毛…… 更何况, 这还?是一只被?赶回来的虎。 一来二去,林顺更加是大?气?不敢出, 生怕朝堂上?再有些什么糊涂事儿波及到自?个儿。 可他正苟着, 奈何上?头的人最近使唤他使唤得越发得心?应手?, 没多一会儿, 就听见陛下有了新的吩咐—— “备马,朕要出去一趟。”男人的声音又冷又硬,光是隔着些距离听着就叫人牙齿直打颤。 林顺也不能免俗,脊背诡异地挺直了些, 面?上?恭敬地应了声, 可旋即,心?里?就犯了难。 倒也不是说上?完朝不能出去, 可陛下这所谓的“出去一趟”……实?在是。 哪家好人会从京城赶去江州, 跑死好几匹马就为了远远看一眼?啊…… 这不是有病吗? 林顺心?里?长叹一声,秉持着忧主子?所忧的原则, 还?是贴心?地立刻去办了。 毕竟…陛下如?今确实?是听不得任何一个和“故去”那位有关的字眼?。 寒风刺骨,这头,江州已是另一番嘈杂景象。 戌时,街道上?的喧嚣劲儿比白日还?要盛。 湖面?倒映着对面?的灯笼,寒风拂过,泛起一阵鳞片般的涟漪,到了元月,集市变得比以往更加热闹了几分,人群熙攘。 闻初尧立于一片暗调的阴影中,岸那头的光影与喧嚣仿佛也一道传递至这头,他久久凝望着对面?,神情隐隐有些恍惚。 接着,目光聚焦至一馄饨铺摊处,小摊上?炊烟升腾,与冬日下过雪的冷空气?交汇,白蒙蒙的一片,细密的雾气?有些遮住了柳殊的身形。 他离得远,只能瞧见她身边坐着两三人,彼此之间说说笑笑,融于周边人群,似乎是极其热闹的。 女子?笑意盈盈,因着用食,白色的兔毛围脖被?她取了下来,搁在腿间,下一刻,伸手?理了理衣领。明明是再日常不过的动作,落在闻初尧眼?底,他却觉得一帧一帧像是被?按下了慢放键,一下又一下敲至他心?头。 这是……在他身边所没有的热闹。 男人细长睫毛下映着一层密密麻麻的影,手?下意识想跟着小说漫画广播剧都在Q群更新,搜索午24⑨0八19②抬起,很快,又像是在虚空中,只目光仍是近乎偏执地凝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,一眨不眨。 下一瞬,商贩的吆喝声将他的思绪骤然拉回—— 大?约是终于等到了自?己的顺序,柳殊脸上?忽地扬起一抹笑,极其快速,闻初尧瞧着,却跟猛然被?针扎了似的。 他眼?皮子?一颤,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,微阖着眼?,修长的手?在袖中攥紧。待过了好几息,才终于试探性地再度抬眼?,隔着明灭的光晕,熙闹的人群,再那么远远地望上?一眼?。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,他竟像是有些狼狈一般。 远处,熟悉的人笑颜依旧,恍若一抹鲜艳姝色,点缀于皑皑白雪间,在一层似有似无的薄雾遮掩下,恍若隔世。 闻初尧看久了,眼?睛不自?觉有几分发红,被?寒风这么一刮,眼?眶微润,眼?尾微微垂下去了点儿。 有些自?虐性质地站在这一方小天地间,紧紧抿着唇,无端叫人觉得……像是下一瞬就要哭了似的。 但偏偏他整个人的气?场又十分强大?,哪怕刻意收敛,眉眼?的冷肃仍是怖人,冷冰冰的神情,跟这深冬别无二致。 馄饨摊,葱花和香油的香气?碰撞在一块儿,淋上?醋汁,热腾腾的,一下子?扑腾上?来,冲散掉冬日的冷寒,一口下去,柳殊眉间的满足更盛。 恍然间,她像是似有所感,微微蹙眉,潜意识地环顾四周。 那股被?人暗暗注视的感觉又来了。 可四周的人只是各自?交谈着,偶有碰上?熟悉的,笑着说上?那么两句吉利话,一切,又似乎与她那一刹那的感受不同。 柳殊像是意识到什么,倏然抬眼?朝岸对面?的某处望去。 湖畔那头,零星行人,穿插着几个小贩身挑扁担静静走过。 天上?皎月依旧,暗处,闻初尧躲在树后,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视线,接着强硬着扭过头,一路朝着相反方向而去。 …… 京城的大?雪洋洋洒洒下了几日,宫中屋脊皆覆了层白雪,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。 冬夜生寒,不知是哪一簇积雪落下,树枝发出轻微的折断声。 慈宁宫内,柳思韵正意兴阑珊地修剪着花房今早送来的花种。 自?闻初尧登基,她也算是熬出了头,里?里?外外无不尊称一声“太皇太后”。 折损了家族里?的一个女郎,便能得来这等荣华富贵,按理说,该是笔相当划算的买卖才是。 只是当下,她却开心?不起来。 “这闻家的人真是奇怪…人活着不好好对待,人去了反倒来怨哀家了。”柳思韵冷笑了声,眉目间一派冷淡之色,“说什么国库空虚,不宜铺张,给哀家搬新宫殿的事儿就这么一拖再拖……这种借口也就是堵一堵那些朝臣的嘴,给外头的人看看过场罢了。” 她环顾殿内,疲惫地叹了口气?,“若说国库空虚,那给柳殊招魂请来的众多术士,这些难不成花的就不是国库里?的钱?!” “太皇太后您息怒。”孙嬷嬷在一旁劝道。 如?今这宫里?,明眼?人谁不知,陛下如?此行径,怕就是在给故去的太子?妃出气?呢…… 但话是万万不能这么说的。 正踌躇着,门外一宫人快步走近,恭敬道:“禀太皇太后,虞姑娘来了。” 柳思韵闻言,这才堪堪回神,随意摆了摆手?让人进来。 故而待虞夕月一进殿内,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副画面?,宁朝最尊贵的女人神情疲倦,隐隐有几丝病容显露。 张家下诏狱那日,刑场的血腥气?整整二三十个时辰都?未完全消散。 当今新帝对其的恨,她也是设想到了的,但对于眼?前这位……新帝的态度却很微妙。 说是尊敬吧,但偏偏连宫室都?是原先的,连拨点银子?修葺都?不肯,很难不叫有心?人由此联想到些什么。 但若说是因着柳殊而对这位,以及整个柳家有成见,也实?在不必给予其太皇太后的尊称与排场。 心?里?诸多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