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寻我,怎么,其实本是想与我共饮呐?那不如陛下与我交换一壶如何?” “想什么好事,那岂不是本座吃亏。你可知我为能从天帝老儿那哄来这些壶酒,费了多大代价。” 素曜不满,一把将艾叶从桂树下挤开,自己坐下。 “七百年!”艾叶挪了窝,笑着再把桂花酿在面前晃晃,“真不尝?” “七百年不过弹指一挥,有何显摆的资本。” 素曜似是怄了气,扭头拔下手中玉皇佳酿的塞子。 “星君天上的慵懒弹指一挥,对我来说可是实打实的春秋更迭,度日如年的七百年啊。自然这酿酒法,也是脚踏实地的耗上我七百年,方得心应手。” 艾叶稍有失落,黯然做声,“不换算了。” “诶!” 素曜看他还真打算走,情急下喊道: “回……回来,本座不过好奇这平凡桂花能有何花式,反正玉皇佳酿我还存得多,成日总饮同样,正如白玉京满目美玉,再是希贵的物也难免生腻。与你换就是。不好喝,扔你进去泡酒。” “早说不好,非把人心说凉了再挽回。” 艾叶愁容满面地回了头,把酒坛递出去,紧张看素曜觑目细品,好一个比接天审都紧张。 不想早已闻腻的桂花此刻成酒入口,竟是格外清新香醇,舔涩滞在舌尖,甚可比拟玉皇佳酿的回味无穷! “小妖没大没小,酿酒的本事倒不差。” 素曜满意咂舌,变了个倚坐的姿势,问:“亏你这直来直往的脑子,怎想得出如此上等配方。” “星君英明,单靠我确实想不出来。”艾叶笑笑。 明知冒犯,眼却从素曜身上移不开去,看得入神。 “故人教的方子,我不过替他完善,熟成着罢,也好以此……” 证明他活过。 素曜低目瞧着手中酒坛,面色微凉,忽问: “常言故人,可是那位给你带上项圈的。” 艾叶一惊,手摸上脖领,心头轰地一颤。 还是被他瞧见了。 只得苦笑答:“是。” 素曜阖目靠下,把盛桂花酿的酒坛搁到一边不再动手。 “肯让你带上项圈之人,定非寻常吧。” 素曜问得面不改色,艾叶却是听得心惊胆战。 “毋庸置疑。” “嗯。那故人现在何处。” 在……眼前。 艾叶心肠绞成一团,火烧火燎像被绑在火刑炼狱。 “他……不在了。七百年余前,妖门天灾,他为了我,为了人间,死了自己。” 素曜眼皮一抖,虽是不动声色,语气中却染了些怨。 “如此说,那蟒纹圈你带了七百多年不成。即便故人已不在?” “是。”艾叶遏得声抖,遏不住心颤,做不在意地抬高声调道: “我可是很专一的,您纳我不亏!唯命是从,马首是瞻,誓死追随,忠心不二呐!” 素曜陡然睁眼,与艾叶躲闪视线撞在一处。 司月星君妃瞳黯光,天神无念方得大爱,如此直视漫上身来只有惊骇,震慑, 甚至恐惧。 瞬间哑言失语后只能凭白暴露一身强装随性的伪装,艾叶深觉素曜目光逼仄,喉干咂嘴时听他不带情绪地命令: “摘了。” “什……” “或者本座将白玉京契印连你仙根,一并拔了。” 两者对视许久死寂,素曜目中凉薄刺得艾叶骨寒毛竖。 终于还为艾叶先嗤出笑,竟是毫不犹豫绕手到颈后,嗑哒一声,解了扣。 而后并无惦念地,指尖放开,丢在素曜脚下。 “星君说得对,忠士不侍二主,是我考虑不周。既然这蟒纹圈惹您不悦,不如就由您拿去处理吧,不过是为千年蛇妖皮所制,刀枪不入,火烧不断,处理起来兴许困难。” 素曜或许没料到他能如此干脆,再怎么说也是个随身七百多年的东西。 便是连那斩落花泥间的项圈看都未上看一眼,扶起身懒散道: “依我看,也没多忠心不二。” 艾叶还在笑,“星君说什么,我便是什么。” 素曜没理睬他那阿谀: “本是要休憩饮酒,现下没了心情,走了。” 艾叶忙将腰间黑石挂饰取下,攥在手心举拳到素曜面前,桃眼明媚笑说: “星君赏脸伸个手,给您个东西赔罪!” 素曜将信将疑,鬼使神差递出手,落下冰凉是他亲手雕得那黑晶石腰扣,圆润标志,好似玄月。 “知道您身守同月不染杂彩,可这一身白过于不近人情啦。玄色其实可衬您的,不如试试?” 素曜看着手中黑晶,看不出他是喜是厌,好像大道无情,真就如此。 “嗯。” 只回了这么一声,未提好坏,翻袂而去,衣带翩跹。 艾叶蓦然觉得脖颈处很凉。 忽着了风,好生不适应。 【作者有话说】 月帝是无情无欲方行大道之仙,自然不懂六欲,而今莫名产生的欲念会让他有些茫然且不知如何是好,如何控制。占有欲很强,却不知道该如何占有。他不是不尊重也不是不爱,更不是跋扈,只是束手无策时最失控的冲动。 第211章 夜殿见故人 天神本无需休寝,镜儿却言司月星君常要养神闭目。 偶到了难得不忙的时候,桂树下一倚便是人间一秋,寝殿褥暖一睡一冬。 他只当是下凡一趟魂识有伤,不附体魄,才会身心倦疲,寻不见命铃一日,便要如此养精一日。 白钰跟镜儿瞧得见他过得不舒心,也知道自艾叶来后星君那喧闹一魂安生不少,不靠酒醉入眠,也得安宁度日。 但不想逼艾叶取下蟒纹圈这夜,大殿长明灯火静燃。 说是夜,不过日日如一的天际冷清,艾叶无聊围着大殿打转吓兔子,再或是坐阶下发呆,摸着空荡荡的脖颈有些怅然所失。 为你所系,也为你所摘。 犯不上难过,但心里难免别扭。 只能说就算是个毫无意义的物件吧,陪了自己这么多年,共伴如此多风霜,说扔就扔,心里还是会不舒服。 他知道自己自很久以前便不再是那个利落豪迈的妖,那个想要便夺,厌恶便毁,无用便弃的性子了。 越来越错综无法的欲望与执念织成一张巨大蛛网,将他黏缠一处,灰尘越滚越厚,也将他消耗得越来越顺从,屈服。 惆怅时咽一口才骗来的玉皇佳酿,艾叶知道自己想要的很多,更多,太多,多得俗世难容,可当下就是这般守着,看着,也足够。 却抵不住素曜在大殿对扇玉门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,直叫他窜身站起,冲到门前全力推门一瞬——滞了手。 “镜……镜儿!镜儿?白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