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越进食好比一场暴风雨,充满烈性,还超乎寻常地挑剔,甜辣素菜一律不沾,逮着重盐的咸味酱肉不放。 唐九渊截然不同,低着头敛着眼。一粒一粒米饭咬得又慢又专心,筷子头从头到尾没?有沾过菜盘子。 “不吃菜么?”林秋葵问。 祁越下意识把饭碗边的一盘炒空心菜推远,表明自己?的态度。 可她又接了一句:“妮妮。”某人这才意识到,企鹅在对树袋熊说话,不是他。 祁越突然不高兴了,说摆脸色就摆脸色,碗筷往洗碗池里一丢,转身提刀往外走。 唐九渊动作一顿。 祁越:“滚,别烦我。” ……哦。 他继续安心数米粒。 “一个两个都不晓得过好日?子,瞧瞧,福气?来了都抓不住哦。”保安嘀咕着,用筷子尾巴夹一块红烧肉给唐九渊。 唐九渊因此整整凝固十分钟,肉没?有消失,也没?有钻出白色的蛆虫。 然后他才好迟钝,且艰难地接受,自己?碗里多出一样东西?的事实,一小口?一小口?吃到肚子里。 吃完饭,唐九渊立马回到禁闭室角落待着。余下林秋葵陪大爷小酌几?杯。 该说不说,她这人其实有点小酒瘾,穿书之前还比较严重。 有时候因为高兴,有时候恰恰相反。心情郁闷低落,不舒服到连一顿夜宵都难以抚平,那就走一趟便利店,来两瓶廉价啤酒配恐怖片。 穿书后,截止倒计时出现前,代?替小公主的身份,物?质生活条件优渥,时不时还有家人的问候挂怀。 任务要求扮演好炮灰角色,今天欺负一下童佳,明天当众对着袁南假装深情,难度算不上高。剩余时间躺着咸鱼发霉,懒得社交懒得外出,情绪平稳无波,对酒精的兴趣自然而然淡去。 今天兴之所至,边听?老大爷怀念岁月往事,边有一口?没?一口?地抿了点酒。 她控制得很好,向来懂得节制,一顿饭后不但能走直线,能洗头洗澡,还把臭烘烘的小黑骗进淋浴间大洗特洗。 “喵呜喵呜呜呜。” 小黑痛苦挣扎,绝望舔毛。完事儿一头钻到角落与?蘑菇妮妮作伴,说什?么都不肯靠近残忍的人类了。 保安年纪大,擦一把身子,醉醺醺地往床上一到,没?几?分钟鼾声?震天响。 林秋葵换好睡衣,简单收拾掉隔壁房间的杂物?,手指一点,一张干净舒适的双层席梦思大床出现在正中央。 她躺上去。 掏出床上桌,掏出薯片果干吸吸果冻。 再?掏出一块12.9寸大屏平板,打开一部下载到本地的古早僵尸片,开启美好的夜间观影。 于是等祁越半夜三更杀气?腾腾地回到地下室时,两人的画风就是这样的。 他满脸泥灰,前两天刚给套上的新毛衣被怪物?撕得破破烂烂;她敷着面膜,一身淡黄格子睡衣,外面披着一件珊瑚绒小鲨鱼睡袍。 他被雾气?侵袭,眼神?阴冷狠戾,脸颊绽开一道深口?,血沿着锁骨没?入衣领; 她双手捧着豪华加料版芋泥啵啵奶茶,头发绑成?一条松松的辫子,背靠枕头打了个哈气?。 四目相对。 “回来啦。”林秋葵漫不经心地挪开视线,“热水还有,新衣服给你放着了。” 青葱似的手指往小板凳一指。 上面整齐叠放着一套加绒保暖内衣,一套黑色冲锋衣,底下还有一双崭新的靴子。 明明进门时候没?有的。 祁越面无表情看着她,她只顾着看电影:“快去,不然水就凉了。” 一副理所当然使唤人的样子。 他站半天,看她没?有要解释,更没?有回头看他一眼的想法,就生气?地拿起换洗衣服,走了。 他洗头洗澡很快,用不惯热水,一个人呆在黑漆漆阴森森的浴室淋几?分钟冷水,再?摁一把瓶口?。——压根不分沐浴还是洗发露,只管往身上乱擦。 因为皮肤白所以非常明显,哪里肮脏,哪里有伤疤就多搓两把,动作快又粗糙暴力,没?到十分钟便顶着湿漉漉的小卷毛回来。 脚下滴滴答答一串水,活像水里刚爬出来的苍白溺死鬼。 电影放完了,酒意慢慢下去,咸鱼进入相对慵懒放空的阶段,对淋湿的小狗招招手。 “低一点。” 祁越太高,她不想动弹,又提要求。 笨蛋。 白痴。 智障。 麻烦精。 矮冬瓜。 仅有几?个词汇翻来覆去地用,祁越拽拽地盘着胳膊,让自己?低下一截,准备看看这只企鹅究竟打算干什?么。 “没?人教过你,洗完头要吹吗?” 她又对他说话了。 他猛地抬起头,敏锐地发现这次的语气?很……软,有点甜腻,像白天喝过的草莓牛奶,但又不像平常那种无所谓的语调。 “不过这里也没?有吹风机。”林秋葵手一抬,一条浴巾无声?无息盖到祁越脑袋上。 他立刻抓住她的手,像一把网飞速笼住猎物?。然后用力捏于手心,一动不动地盯着,“就说这里有东西?。” 口?吻傲慢又得意,仿佛逮住一个了不起的秘密。 她的手有问题。 她会无缘无故变出一些东西?。 应该不是被怪虫寄生之后得到的能力,她没?有印记,身上没?有那种诡怪的力量波动…… 说起来,有的时候氛围好像和高度关系很大。 假如祁越的视线在上,他说这种话,可能就像居高临下的质问,神?态轻蔑。 可他如今屈着两条腿蹲下,脊背惯性躬着。保持一种紧绷戒备的状态,看起来却像一只安分的大型动物?。 居在高位的人变成?林秋葵。 自上而下俯瞰他的人也是林秋葵。 她好像就此拥有了一些掌控力,一点微妙的上位者?视角,视野不再?局限于他棱角分明下巴,薄削的唇角,那股强烈附骨的攻击性。 而是将?覆着水光的喉咙,黑白分明往上看的眼神?,脸上脖颈数道小小伤口?,连同那股追根究底的意气?,都化作对未知事物?念念不忘的孩子气?,作为一个整体映入眼中。 好像真的只是一只头脑简单性情暴躁的小狗啊。她这样想,笑了一下,笑容松软又澄澈,夹杂着一点点勾人的酒意。 接着摊开手心,示意祁越把另一只垂落身侧的手拿上来。 “干嘛。” 祁越不太乐意听?指挥。 “看看。”林秋葵说,“看完给你吃饼干。” “不要。” 烦死了,他已经不喜欢饼干了。 从今天下午开始就不喜欢。 “给我药。”他抬起手,“蓝色那